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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一場大雪後, 芝加哥披上了銀白透明的新裝。
街道上,不少孩子在堆雪人,打雪仗, 在雪地上追逐打鬨,道路上的雪則早早被鏟雪車鏟走,芝加哥聖杯教堂門前, 更是看不到半點積雪。
今天一早,教堂的清潔人員就仔仔細細清掃過門前,除了地麵還有些潮濕, 幾乎看不出昨晚下過雪。
不少芝加哥市民路過時,都認出了站在教堂門前的,那個穿著深紅教士長袍的中年男性, 是他們熟悉的威廉神父, 這位神父三十年前被調到芝加哥, 見證了無數人的成長,在芝加哥人心裡,他就是聖杯教會的一個標誌。
有些信眾開口和他打招呼, 威廉神父也和藹地對他們微笑,隻是打完招呼後,他也沒有回到教堂裡, 而是一直站在門口,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不少信眾離開時還有些疑惑, 幾天前, 聖杯教堂就貼出了通知,告知信眾教堂今天將不對外開放, 但看威廉神父的表現, 不像是教堂不開放的樣子。
太陽升起來時, 一輛純黑漆麵的轎車從路儘頭駛來,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聖杯教堂門前停了下來。
看到熟悉的轎車,威廉上前一步,微微彎下了腰。
車門打開,一個三十多歲,西裝革履的金發男人下了車,抬起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
他沒有走進教堂,而是轉過身,等待車裡的另一個人下車。
一根手杖點在地上,接著是披在肩上的鮮紅大衣。
奧格踏上教堂門前的地麵,無視了周圍的人,徑直向前走去。
秘書伊桑·普萊斯跟在他身後,他們身後,司機重新發動引擎,將車開去教堂的停車場。
穿過最前方的教堂,銀裝素裹的花園出現在眼前,奧格穿過花園,威廉神父邊走邊對他說:
“會議在三分鐘後開始,使徒閣下。”
在心靈之地解決瘋狂後,奧格已經不再有“假性殘疾”的瘋狂症狀,走路也不會一瘸一拐,不過他也習慣了用手杖,因此並沒有立刻拋開。
在威廉神父的陪伴下,奧格很快走進了教堂後方的建築物,伊桑為他推開會議室的門,長桌邊,孤零零地擺著唯一一張座椅。
奧格在扶手椅上坐下,往後靠在椅背上,架起一條腿,手杖隨意地擺在扶手上。
會議室的門無聲無息地關上,門上勾勒出淡紅色的神秘符號,心的保護領域籠罩了房間,將會議室徹底封閉。
安靜中,一道道全息投影忽然浮現在會議桌的兩側,聖杯教會的諸位祭司和主教全部出席。
在會議開始前,一位位年齡各異、性彆不一的教會高層先轉向奧格的方向,向他點頭致意。
導師不在場的前提下,使徒就是他們需要心懷敬意對待的對象。
致意之後,會議隨之開始。
教會高層依次發言,交流教會最近的動作,權力與鮮血流淌在他們的談話中,他們所談論的每一件事,都關係到無數人,如果裁決局能夠觀看會議記錄,恐怕會全體震動,恨不得把與會者全部關進監獄。
奧格坐在上首,目光在空氣中遊離,肉眼可見地心不在焉。
聖杯教會不定時會舉行這樣的會議,還在紐約時,奧格當然是沒有資格參加的,隻有斯嘉麗才能夠會出席。
但成為使徒之後,奧格也擁有了參加會議的權力,隻不過對他來說,出席會議無異於一場折磨,作用大約就是強迫他坐在座椅上浪費一小時時間。
他基本聽不懂教會高層的交流,感覺每個詞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變成了不知名的語言,唯一能夠聽懂一些的大概是財政報告,以及教會經常用什麼辦法撈錢。
聽到這部分的數字時,奧格對聖杯教會頓時有了一點點好感,覺得他很需要和教會多學習學習。
該怎麼樣才能把教會每年的運營資金截一部分奉獻給先生而不被教會發現?我隨時可以動用上億美元的備用資金,如果能夠找到一個合理的方式把錢轉移出來……奧格聽得三心二意,指腹摩挲著銀質杖首,思緒很快跑到了洗錢上。
“……覺得呢,使徒閣下?”有人問。
奧格被這道聲音喚回了思緒,抬起眼睛看過去。
見他不說話,對方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您能夠聯係到尊敬的導師嗎?五天前,教會總部就無法聯係到祂了,這是從沒有發生過的事。
“您和導師的聯係遠比我們更加緊密,一定程度上,您完全能夠感知到祂的狀態。
“我們原本不應該深入乾涉,但在此之前,祂從未和教會失去聯係如此之久。毫無疑問,這已經是非常嚴重的事態了,所以請您通過您與導師的聯係,感知祂現在的狀態,讓我們了解祂為何離開了我們。”
如果他問的是彆的問題,奧格可能根本不清楚,但對方問的是杯教導師,在整個現世,這個問題大概隻有奧格才能回答。
他不但清楚為什麼教會聯係不上杯教導師,甚至導致對方沉寂的就是他。
想到幾天前他用燈遺物清掃了半天浴室,才總算把那些詭異惡心的黏液弄乾淨,奧格心情頓時舒暢起來,連參加會議的煩躁都被安撫了不少。
他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愉快的意味,說:
“不,我也聯係不到祂。”
……
之後的會議就沒有什麼需要奧格發言的時候了,他不耐煩地等到會議結束,不等全息投影全部消失,就從椅子上起身,走向會議室的門口。
門外,秘書伊桑已經在等待他了。
離開聖杯教堂,奧格很快返回了華爾道夫酒店,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一路上走得很急——今天是約定好的先生教導他的日子,奧格從昨天開始就在期待祂的注視,要不是伊桑非常煩人地勸說了他一晚上,奧格根本不想要去教會開什麼會。
還有一點時間,我可以抓緊時間清洗自己……奧格步履匆匆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在聖杯教會待了這麼久,也不是什麼都沒聽進去,起碼他知道了,信徒應該保持自身的潔淨,絕不應該將汙穢的一麵呈現給神靈。
不過先生從來沒有介意過我渾身是血,因為祂需要的僅僅是我,無論我是使徒,乞丐,還是殺人魔,祂都不會吝嗇於賜予我祂的寬容和溫柔……奧格心情平靜中帶著愉快,但這不代表他不讚同這句話。
在他即將走進浴室時,伊桑終於追上了他,低聲說:
“艾爾利克先生,關於之前的……”
“你以前怎麼做的,照做。剩下的明天再說。”奧格頭也不回地打斷了他。
“艾爾利克先生,”伊桑並沒有放棄,提高了一點聲調,“這關乎您什麼時候能夠晉升下一等階。”
他的話終於讓奧格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他。
那隻幽冷的冰藍色眼眸望過來,伊桑呼吸一滯,脊背上立刻竄起了雞皮疙瘩,仿佛被惡犬注意到的,突如其來的恐懼,讓他寒毛直豎,遍體生寒,幾乎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最初聖杯教會將他送到奧古斯都·艾爾利克身邊時,伊桑沒有想過,這個父母雙亡、甚至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僅僅是教會控製集團的傀儡的金發少年,最終會成為聖杯教會的使徒——他甚至隻用了不到一年時間。
除了杯教導師,現在的奧古斯都·艾爾利克,幾乎就是教會的實際掌控者。
在長達一年的相處裡,伊桑不敢說完全了解奧古斯都,但也幾乎是最熟悉他的人了。
他熟知對方的冷酷,殘暴,瘋狂和乖戾,麵對那種強烈而旺盛的毀滅欲,他也不是沒有心生恐懼過——沒有人會在靠近熊熊燃燒的烈焰時,不恐懼他可能會將自己也一並吞沒。
天命之人幾乎不可能擺脫瘋狂的困擾,比一個瘋子更讓人恐懼的,就是一個渴望毀滅的瘋子。有很多次,伊桑都覺得奧古斯都的眼中,自己大概隻是一堆會說話會走路的肉塊,他或許什麼時候就會覺得無趣,然後隨手讓伊桑失去說話和走路的能力。
縱使最近奧古斯都的精神狀態似乎穩定了一些,伊桑依舊不覺得他能夠放鬆警惕。
這大概是所有侍奉暴君的人都會有的感受,他們的每一步都仿佛在鋼絲繩上行走,隨時會墜入萬丈深淵。
但這是我的職責……伊桑·普萊斯低下頭,終於聽到了奧古斯都的聲音。
“說。”他說。
伊桑快速而清晰地說:
“雖然晉升所需的密傳和遺物,您都可以直接從教會獲得,但通常來說,就算是您,從申請到收到遺物,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並且還要有一定的運氣。”
3級遺物隻能用於晉升一次,教會的遺物估計大多都被使用過,運氣不好需要等很久……之前奧格接受先生的教導時,祂隨口提到過一次,奧格當時就記住了,現在理解起來也沒有障礙。
“不過既然您獲得了斯嘉麗祭司的遺物,那麼至少晉升第五等階‘潮汐’不會太難。至於解讀5階密傳,雖然注定會耗費漫長的時間,但以您的天賦,這應該也不會困擾您太長時間。
“所以您最需要關注的,是製造並維持3級杯影響,而這需要時間,精力,以及一定的運氣。教會的建議是,您可以從現在開始著手準備了,我們也會儘我們所能地為您提供幫助。”伊桑低聲說完,抬起頭看向奧格。
奧格不意外教會會給出這樣的承諾。使徒身份給他帶來了很多便利,這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隻要導師沒有給出指示,整個聖杯教會說是圍繞著他運轉的也不為過。
按照奧格的想法,他覺得杯教導師完全可以一直安靜下去。
“所以?”他問。
伊桑內心鬆了口氣,表麵上微笑起來,循循善誘道:
“您應該很熟悉斯嘉麗祭司,她晉升半神時,為了製造杯影響,在好萊塢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之前她嘗試的那些方式,哪怕有教會的支持,最終效果都不算很理想,所以最後,她不得不親身出演了一部電影。
“那之後,教會內的信徒們都開始用這種方式製造杯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