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沉默地觀察了一陣那兩隻動物，此刻冷靜地開口說道：
“我也希望不是你想的那樣，但它們身上的一些特征，如果結合起來，會變成我們都見過的一種動物。據我所知，這種動物一直以原始和古老著稱，這意味著它們出現的時間很早，符合我們看到的這一幕。”
葉槭流伸手扶額，虛弱地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真的想知道吉巴羅黑鱷是這兩種動物和這種藤蔓混合而成的嗎？至少我不是很想知道它們是怎麼交丨配的。”
這時，一旁同樣在觀察的卡特收回目光，屈起手指抵住下頜，若有所思道：
“這會是個很有價值的發現，看來炎海的杯之準則裡不包含生育和繁衍，直到赤杯成為這一準則的神靈。”
……所以赤杯成神之後，在那段杯之法則強盛的曆史裡，生殖隔離一度消失了嗎？不止是動物和動物，連動物和植物都可能雜交出一個新物種，我好像明白現世那些奇奇怪怪的動物都是怎麼出現的了……葉槭流雙眼開始放空。
在他雙眼放空時，加西亞向卡特提出了疑問：
“我能理解動物之間的混種，哪怕生殖器官不一定相配，也不是不可能。但動物和植物之間是怎麼混種的？”
“如果繁衍和生育變得很容易，懷孕的方式也不一定會那麼局限，這方麵，我想植物反而占有更大的優勢。”卡特雲淡風輕地說，“畢竟它們大多依靠授粉來完成交丨配。”
也就是說甚至不需要接觸，很可能沾點花粉就會被迫懷孕……葉槭流臉色凝重，深刻認識到了古老曆史的混亂程度。
他感覺來到第一重曆史後，雖然沒有窺見更多世界的奧秘，不像在白夜博物館時那樣，世界觀受到巨大的衝擊，但他對曆史的認識正在不斷刷新，增加了許多他不是很想增加的閱曆。
這一刻，葉槭流仿佛能想象得出來那個年代生命大爆發，現世出現了無數全新物種的恐怖景象……
這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用一種異常沉重的語氣說：
“我建議我們離它們遠一點。”
加西亞和卡特毫無意見，三個人默默看了眼河邊的和諧畫麵，悄無聲息地後退，離開了這裡。
對葉槭流來說，在陸地上辨彆方向比海上更容易一些，森林裡有很多參照物，縱使它們能夠移動，移動的速度也不會太誇張，依舊在數據視野的計算範疇之內。
靠著他不斷比對地圖，確認方向，他們逐漸遠離了大陸的邊緣，向著內陸走去。
越是往深處前進，空氣中的水汽也越來越少，穿越森林變得潮濕的衣服也漸漸乾燥，與之相對的，是蕨類植物和藤蔓植物逐漸低矮下去，不像之前那樣傾向於爬高，似乎是養分全部供給了地下根係。
樹木稀疏開闊的地方，他們還看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湖泊，最小的直徑隻有十米左右，最大的則有上百米，隻不過水麵距離地麵幾乎都有半米遠，站在岸邊，能清晰看到水位線下降的痕跡。
天命之人的體力都不是凡人能比的，哪怕是卡特，在森林裡跋涉了大半天，依舊輕鬆得像是郊遊。
走了半天下來，空氣裡燥熱感越來越明顯，葉槭流他們也停了下來，準備尋找食物，準備今天的午飯。
大概是體質問題，加西亞對毒性有著挺強的抗性，基本上他嘗過覺得能吃的東西，葉槭流吃下去都覺得還能忍受，如果加西亞嘗了之後有些彆的反應，那麼不用懷疑，這東西的毒性絕對強得可怕。
雖然對赤杯的準則有些心理陰影，葉槭流對於動物倒是一視同仁，並不介意它們可能是某些物種的祖先，見到一隻抓一隻，很快在森林裡越走越遠。
走了十幾分鐘，葉槭流收獲了足夠的獵物，打算原路返回約定的地點。
他的陰影落在搖曳的植物上，高高低低地變化，忽然影子開始緩緩搖晃，一開始緩慢僵硬，接著逐漸變得流暢起來。
與此同時，葉槭流的動作越來越慢，重心也漸漸從身體上轉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住了手腳。
他走得越來越僵硬，開始跌跌撞撞，可不知為何，他像是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常一樣，仍然在繼續往前走。
樹蔭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了詭異複雜的黑白花紋，花紋從手開始，無聲向著他的麵孔蔓延，迅速越過了他的肩膀。
片片樹葉在後方飄落，一道漆黑而沉重的殘影迅速從森林裡飛出，穿過搖晃的樹影，樹葉甚至沒有觸碰到殘影，就紛紛裂成兩半，仿佛被無形利刃切開，向著兩側飄飛下去。
漆黑殘影劃出刁鑽的弧線，直奔葉槭流的後腦。
突然之間，葉槭流眼眸顏色深了下去，暮紫色光芒一閃而逝，他抬起右手往外一拉，拉出了森林中的重疊虛影。
他的身影隨之變得模糊虛幻，漆黑殘影穿透了他，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筆直地向後飛去，忽然打了個旋，轉頭重新飛向葉槭流。
四周場景瞬間染上了古怪的黑白花紋，製造出混亂的視覺效果，漆黑殘影在黑白花紋中若隱若現，肉眼根本無法看清它的軌跡。
重疊虛影微微一頓，再度展開，一道道虛影快速掠過，不必要的圖層迅速被篩選出去，忽然間定格在其中一層。
葉槭流伸出右手，手指微微屈起，打了個響指。
“啪嗒！”
不斷蠕動的黑白花紋中，浮現出了一道半透明的人體輪廓，人影此刻僵硬在了那裡，身上裂開了無數發光裂縫，仿佛要將他從內向外打開。
光芒流溢的門扉越來越大，人影也開始掙紮起來，隻是因為僵硬，他的掙紮也格外艱難扭曲。
但隨著黑白花紋蠕動的速度加快，他身上洞開的門扉似乎也受到了影響，開啟速度開始放慢，人影也試圖趁機拿回身體的控製權。
然而葉槭流沒有給對方這個機會。
“哢嚓！”
光華流轉的水晶碎片在空間中四濺，葉槭流的身影忽然從原地消失，下一秒，他踏著接連綻放的金色冰花，躍上了半空，在空中旋轉身體，正對著下方扭動的半透明人影。
透明水晶碎片再度出現在腳下，葉槭流一蹬碎片，從天而降，右手扣住人影的腦袋，重重把他的頭砸進了地麵！
他的掌心迸發出奇詭的紫色光芒，人影一僵，掙紮的動作戛然而止，像是失去了動力的人偶，直挺挺地倒下去。
四周怪異惡心的黑白花紋緩緩消失，露出了被扭曲的森林，漆黑殘影失去了奧秘補充，也從半空中摔落，深深刺入泥濘的地麵。
森林重新恢複了寂靜，隻是在剛才的突襲後，現在這份寂靜反而透著無形的詭異氣息。
葉槭流仿佛在檢查襲擊者，實際上，經曆了這場莫名其妙的襲擊，他不可能真正放鬆對周邊的警惕，他做出現在的姿態，一半是為了誤導敵人，而如果有人隱藏在暗處伺機襲擊，也隻會在數據視野下無處遁形。
等待片刻，森林裡依舊沒有異常，葉槭流在數據視野中也沒有發現，才將注意力放回襲擊者身上。
被洞開思想後，襲擊者也變回了正常的形態，是個二三十歲的青年，和加西亞一樣的深色皮膚，赤丨裸的肩背上刺滿了紋身，有著明顯的異種特征——他長了一根粗壯的尾巴。
看起來是第一史的原生人類，但是比丹要不友善很多……葉槭流右手手掌仍然按著對方的腦袋。
剛才他用洞開思想，乾脆利落地讓襲擊者失去了意識，如果不是想要從對方思想裡獲取信息，葉槭流原本打算直接乾掉對方，收獲一件遺物。
意識穿過黑暗中的小徑，葉槭流來到銀色縫隙前，輕易穿透了縫隙，進入對方的思想之中。
無數淩亂的念頭閃過，葉槭流並不著急，意識一一掠過，很快從中篩選出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因為是直接接觸思想，縱使葉槭流並不明白他們的語言，也能夠理解其中的意思。
隨著他的觸碰，一幅幅畫麵迅速在他眼前放映起來。
……
耀眼的火花一而再濺起，映在牆壁上。
房屋裡，戰士們沉默地磨礪刀子和斧頭，孩子們在一旁看著，所有人都一言不發，無論男女，每個人的麵孔都堅硬而冷漠，仿佛石頭鑿出的陰影。
在壓抑的氣氛中，人群中的一位老人緩緩開口，說道：
“我們和考魯部族從來沒有仇恨，他們的人數和我們差不多，狩獵範圍卻不算大，比我們要小很多……”
磨礪刀子的聲音猛地停下來，陰影中的中年男人抬起頭。
他語氣冰冷中透著嘲諷：
“所以呢？我們要為了他們抵擋新遷徙的部族嗎？如果他們不願意放棄這片土地，他們就應該有麵對我們的拚死反擊的準備！
“一定要質問誰的話，就去質問偉大的海洋吧！炎海已經要把我們逼到海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