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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 這場意外迭起的拍攝工作總算結束了。
工作人員緊張地收拾好道具和設備,匆匆駕車駛離拍攝現場。
隨著車輛沿街道一路遠去,遠處的槍戰聲也漸漸消失, 伊桑緊繃的神色也終於放鬆下來,將目光投向車裡的奧格, 低聲說道:
“艾爾利克先生,下午您還有一個預約,白焰教會的杜蘭特主教希望能夠與您會麵晤談。”
剛剛從拍攝現場出來, 奧格身上的衣服還沒換, 隻穿了件襯衣, 略長了些的金發垂在臉側, 看不見他被遮住的眼睛。
聽到這個名字, 奧格總算將注意力拉回到伊桑翕動的嘴唇上。
同時擁有使徒的身份、恐怖的晉升速度、冷酷暴烈的行事作風後,聖杯教會裡已經不存在把奧格當做傀儡看待的人了,縱使曾經有, 現在他們也會低下頭,把過去的所有想法全部藏好,並且設法讓使徒忘記他們曾經的所作所為。
所以不存在“不經由使徒同意安排他去見某個人”的情況, 奧格昨晚洗完澡, 聽伊桑彙報明天的安排時,就知道了今天會有這樣一場會麵。
成為使徒之後, 奧格的關係網也驟然複雜起來,難免需要進行一些這樣的會麵,特彆是三教會之間不定期的交流——雖然聖杯教會和輝光教會之間的矛盾一直極為尖銳,但在多數時候, 他們還是傾向於合作的, 基於共同利益的合作就算不那麼牢不可破, 也有著一定的可信度。
最開始時,伊桑一度擔心他的老板會不耐煩參加這些應酬,或者把拉近關係的機會搞成災難現場,畢竟怎麼想,艾爾利克都不像是會壓抑自己本性的人。
但出乎意料也讓伊桑安心的是,奧古斯都·艾爾利克對於這些交際意外地挺上心。哪怕他明顯不可能有能夠博得好感的交際手段,可至少沒有讓事情變得糟糕,而這對伊桑來說就足夠了,至於維係關係的部分,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以艾爾利克的身份,就算性情古怪一些,隻要他表現出了正常的交好態度,那麼沒人會去在意一些細枝末節。
他看著對麵座位上的金發少年冷淡地微微頷首:
“我知道了。”
一小時後,換了身衣服的奧格走進房間,看到了站在窗邊穿著西裝的高大男性。
雖然他們都在教會中任職,但這並不是正式的會麵,兩個人都沒有換上儀式服飾。
杜蘭特有著一張棱角分明的麵孔,臉上看不到頭發、眉毛、睫毛和汗毛,體格健碩得像是格鬥家,而不是白焰教會的主教。
他向著奧格微微頷首,沒有睫毛的雙眼直視著他:
“艾爾利克閣下,感謝您抽出時間與我麵談。”
雖然經常被並稱為“三教會”,但比起聖杯教會和輝光教會,白焰教會在各方麵都有所不足,本身曆史也不像其他兩個教會那樣長,自倫敦大火之後,僅僅建立了數百年時間。
身為杯教的高層,就算奧格沒有特意了解,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情報。比如白焰教會長久以來的弱勢,大半是因為這個教派最開始建立時,背後就有著多方勢力互相牽製的影子,很長時間裡,白焰教會都更像是其餘兩個教會的附屬。
在芝加哥,白焰教會的勢力更是弱得可憐,基本上隻能算是旁觀者,平時也很低調,那個負責芝加哥教派事宜的白焰牧師,奧格甚至想不起名字。
至於夏爾·杜蘭特,這位白焰教會的主教多年前就已經是第六等階的半神,在白焰教會內部身居高位,正常來說,如果不是奧格有著使徒的身份,基本上沒有和他平等對話的可能。
根據伊桑的介紹,夏爾·杜蘭特常年居住在弗吉尼亞州,幾天前突然離開裡士滿,來到了芝加哥,很難說他有什麼用意。
兩個人都不是喜歡交際的性格,各自在座椅上坐下,簡單的寒暄後,杜蘭特切入了正題,說道:
“艾爾利克閣下,我想我們都不希望在無意義的試探上浪費時間,那麼請讓我直接一點。
“我這次來芝加哥,是因為教會一位重要的教職人員在芝加哥失蹤了,芝加哥的教堂不久前向教主提交了彙報,接受尋找他的任務的是我。
“這幾天我也在芝加哥進行了一些搜索,但並沒有太多收獲,而想要進一步深入搜尋的話,繞開聖杯教會會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所以我代表白焰教會,希望能夠獲得你們的幫助。”
鑄之道路的信徒追奉力量和毀滅,這方麵和奧格有著很多相似之處,至少他並不厭煩杜蘭特的說話方式。
他一隻手摩挲著杖首,一隻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問道:
“有失蹤者的資料嗎?”
杜蘭特抬起眼睛,看了旁邊的下屬一眼,十幾秒後,伊桑彎下腰,在桌麵上操作了幾下,桌麵上投影出了一道瑩藍色的全息屏幕。
奧格看向屏幕,文字基本上一眼掠過,隻是看了眼目標的照片。
那是個四五十歲,身材強壯的男性,深黑短發,眼窩深陷,鼻子略微彎曲,眉毛黑而濃密,旁邊配的照片是他拎著公文包走下台階,旁邊能看到草坪和抱著書的年輕人。
他看資料的時候,杜蘭特也不耐煩乾等著,言簡意賅地和他介紹了一下。
“他叫安德森·康納,是鑄之道路第六等階‘星銻’,三年前,他因為一些學術方麵的問題,從溫哥華來芝加哥大學參加研討,或許是遇到了有興趣的課題,他選擇留在了芝加哥大學,等到課題完成再離開。
“最開始幾個月,他和教會保持正常聯係,交流中也看不出異常,但幾個月之後,他的精神狀況突然惡化,開始拒絕和教會聯係。我嘗試和他進行了交談,在交流中,他經常前言不搭後語,突然暴怒大吼,或者乾脆不理會我的聲音,因此我判斷安德森已經出現了瘋狂的前兆。
“教會將他接回了溫哥華,一段時間後,他的精神狀況有所好轉,清醒狀態下,他表示想要返回芝加哥,教主在評估後同意了他的請求,於是安德森又回了芝加哥,居住在芝加哥市郊的彆墅裡,之後表現得一直比較正常,並沒有更多異狀。
“然而一周前,他在市郊的彆墅發生了大火,安德森則在那場大火中失蹤,我去看過現場,那場大火應該是他突然發瘋導致的——這就是我為什麼會來到芝加哥,現在安德森很可能還藏在這座城市的角落裡。”
在杜蘭特說話的過程中,伊桑原本平靜的神情漸漸泛起了漣漪,要不是他一貫冷靜自持,幾乎無法維持住臉上的表情,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屈起,指甲更是深深陷進了皮膚。
一個鑄之道路的半神一直待在芝加哥?還有他怎麼會瘋?那可是一位半神……但如果這是真的,他絕對會造成巨大的災難,整個芝加哥都不可能幸免……伊桑目光微微渙散了一瞬,下意識看向了身前的金發少年。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艾爾利克的姿勢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微微皺起眉,像是有些厭煩。
一個發瘋的半神正在芝加哥遊蕩……就算奧格見過不止一個半神,也能意識到這一事態有多嚴峻。
達到半神的等階,幾乎都有了毀滅一整座城市的力量,更彆提是追奉力量的鑄之道路,如果不及時抓住安德森·康納,他甚至可能把芝加哥夷為平地。
哪怕有“長牆的捕鼠器”,奧格也不能篤定自己能夠安然無恙。
真到了那種時候,我或許又需要先生賜予我祂的光輝,才能夠活下去了……奧格手指微微收攏,指甲在扶手上刮出細微的聲響。
儘管這是一個和先生接觸的好機會,而如果拯救自己的是先生,奧格隻會感到欣喜若狂,但這不代表他喜歡一睜眼一切結束的感覺。
他希望先生降臨到他的意識之中,希望自己能夠獻身於那偉大的意識,希望自己能夠與祂融為一體……但這應該是在奧格清醒的時候發生的,而不是一睜眼,先生已經從他之中離去,隻有些許氣息殘存在他的身體裡。
有關安德森·康納的資料可以之後再看,奧格更在意一些資料上沒寫的,而這部分隻能問杜蘭特。
他直視杜蘭特的眼睛,問道:
“安德森·康納是怎麼瘋的?”
杜蘭特搖了搖頭,說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但不會是瘋狂累積到了極限,也不會是心靈之地的後遺症。”
這方麵的思考不是奧格擅長的,他竭力想了想,問:
“他在芝加哥大學……做什麼課題?”
“一些關於燃燒女王……以及祂侍者們的事跡的研究。”杜蘭特很謹慎地回答,“他在芝加哥大學聽了幾節課,覺得受到了很大的啟發,於是一心鑽研了進去。在他發瘋之前,他應該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但那些論文應該都在那場大火裡毀滅了。”
燃燒女王同樣是白焰的尊名之一,奧格還不至於連這也不清楚,他注視著屏幕上的照片,果斷做出了決定。
“我可以承諾幫助你們找到康納,”他說,“但我不能保證他那時候還活著。”
鑒於這次是白焰教會向奧格求助,他們本來就應該付出一定的代價,奧格的意思則更直接一點——如果他能夠抓住康納,他會留下這件3級鑄遺物。
麵對聖杯教會的使徒,杜蘭特沒覺得他在說空話,沉默幾秒,這位主教點了點頭。
“這是應該的,原本該由我們來處置安德森,但如果你們能夠找到他,我們不會乾涉聖杯教會的處置結果。”他聲音低沉地說。
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杜蘭特很快離開了房間,隨著房間關上,房間裡隻剩下了奧格和伊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