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這件事後,葉槭流就有些懷疑費雯麗隨便撿到這件遺物背後是否有彆的陰謀。
之前費雯麗還沒有能力去調查這件事,但現在她已經是輝光教會的首腦,完全能夠去調查“白晝的歎息”的來源。
聽到懷特先生這麼說,費雯麗頓了下,幾乎是瞬間就聯想到了唱片身上。
她從沒有見過任何彆的遺物像唱片一樣生動活躍,這讓她很早就對唱片產生了疑惑。
可如果它是一件4級遺物,那它應該擁有恐怖的負麵特性才對,但我從來沒有感覺到……而且它的功能隻有播放電台,還被我折斷過很多次……它真的是4級遺物嗎?費雯麗想到自己曾經無數次隨隨便便把它塞在自己身體裡,瞬間激起一陣後怕,甚至沒有想到她可能已經有了晉升第七等階的遺物。
她不知道她的疑惑幾乎和葉槭流不謀而合,不過費雯麗也能想到,如果“白晝的歎息”真的是4級遺物,那麼她有必要去弄清楚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座殿堂裡。
在費雯麗的暗下決心中,聚會很快進入了尾聲。
這次費雯麗沒有提交《啟明星之歌》的第二卷,因為雖然距離上次聚會過去了三周多,但“啟明星”電台的連載效率實在不算高。
電台每周一次,每次大約連載一萬五千詞,一個月也才接近六萬詞,《啟明星之歌》的第一部整整連載了五個月,不出意外第二部也要連載這麼久。
以奇幻著作以年計的平均寫作時長來看,這種連載速度實在不能說慢了。但“啟明星”電台絕對是有全係列的文本的,那麼這個頻率就比較讓人生氣了。
每周怎麼能才一萬五,一天兩千詞也太少了,我聽兩千詞也要不了多久,起碼一天連載一萬吧!這樣一個月我就能看完整本書了……費雯麗捫心自問,覺得自己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
而更讓人生氣的是,《啟明星之歌》的連載每次都斷在讓費雯麗心癢癢的地方,每次戛然而止時她都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第一反應就是揍唱片一頓,讓它直接吐出剩下全部劇情,一口氣連載到整本書的結局。
可惜不管費雯麗怎麼敲打唱片,唱片都沒有反應,她隻能放下唱片,同時渴望時間立刻快進到下一周。
這次劇情中斷的地方太難受了,還是等到過了這段劇情再說吧,反正老師也沒有讓我每次聚會都遞交記錄……帶著這樣的想法,費雯麗和其他信徒一起離開了聖所,返回現世。
沒人注意到,葉槭流落後了一步,等其他人離開,又重新折返了回去。
他不是唯一留在聖所裡的人,露台邊緣站著一個金發的背影,露台的欄杆早就殘缺不全,他就站在那裡,眺望露台外的陡峭懸崖,任由衣擺和發辮在風中飄動。
葉槭流走到卡特身邊。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很像是去找茬的,他儘量克製了自己的殺氣,陰沉地問:
“為什麼昨晚你後來留在酒吧沒走?”
“也許是做些我覺得有必要做的事?”卡特攤開手以示無辜,優雅而不失親切地笑道,“哦,彆擔心,我溫柔地對待了他們。”
葉槭流:“……”好吧,卡特的確在他無暇他顧的時候幫他善後了。
“好吧,謝謝。”他加重了音節,“但這不能解釋你為什麼會坐在那裡——索爾·馬德蘭差點就看見你了。”
“可能是因為你擔心的畫麵其實不會出現。”卡特不緊不慢地說,“他們不會看到我,他們可能會看到任何他們覺得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又或者一隻貓,一隻鳥,任何東西。比如我的那位酒保朋友,他看到的也許是一位帶著故事來羅馬的女士,很高興我又了解到了最近意大利人的讚美可以有多少種可能性。”
……雖然我很想說些什麼,但這家夥本身也不在意這種事……葉槭流眼皮微跳,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他可以想象,如果某個人不認識卡特,那麼很可能無數次和他擦肩而過,每次看到的卻都是不一樣的麵孔,無論多少次,都沒辦法意識到他的周圍有卡特。
卡特用關切的口吻說:
“至於你,可能是因為你覺得會在這裡看到我。不得不說,我的朋友,我真的建議你好好休息一晚,畢竟你的焦慮已經深到讓你能夠看見不應該出現的人了。”
這家夥怎麼這麼欠揍……要不是我打不過他……葉槭流麵無表情,告訴自己不能讓情緒被這個騙子帶跑。
卡特卻忽然露出歉意的神情,語氣真摯地說起了人話:
“不過我的確應該為我昨晚的行為向你道歉,畢竟你事先並不知道我能做到什麼,隻是出於合理的考慮做出了懷疑,而我無疑為你帶來了額外的焦慮……再給我一個機會怎麼樣?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我向你保證。”
……麵對那雙漾開笑意的綠眼睛,葉槭流內心毫無波動,很懷疑接下來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在等著他。
他換了個話題:
“那麼下一個問題,你真的沒有做什麼?為什麼這個劇情會在昨晚?我以為起碼應該是幾天後——”
葉槭流突然停下來,再次罵了一句:
“……Fuck you.
“這隻是個開始,對吧?還沒有到那段他們相遇的劇情,這是劇本裡那場沒能真正發生的見麵,你寫這段隻是為了製造緊張感,之後還會這樣再來一次……見鬼。那段劇情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他越說語氣越激烈,因為卡特已經低下頭開始笑了。
他右手遮擋住臉,笑得肩膀都在顫抖,最後在葉槭流不善的眼神裡停下笑,抬起頭看著他,一臉真誠地說:
“我不知道。”
葉槭流:“……”
“當然,我自認為是個絕佳的演員,但我想我離絕佳的創作者還有一段距離,這也意味著,很多東西是我沒辦法控製的。它們應該會發生,不會太早,也不會太晚。”卡特說,“在那之前,我能給你的建議隻有‘享受等待的過程’。耐心是一種美德,我的朋友。”
停了一下,他風度翩翩地伸出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笑著問:
“為什麼不現在去看看呢?既然演員們都已經做好了登台的準備——”
……
從坐落在險峻山嶺中的聖所中回到現世,托裡亞壓低帽簷,在推門的鈴響聲中,走出了古董店。
門外已經天黑了,店主在他身後關上門,把掛在門裡的營業狀態木牌翻過來,關掉了店裡的燈。
他站在街道上,昏黃如海的燈光淹沒了他,說笑的父母和孩子,年輕的情侶和年老的夫妻,結伴而行的好友,人們一個個走進燈光裡,沒有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托裡亞注視著眼前朦朧的燈光,過了許久,終於轉過身,走向黑暗的小巷。
他暫時落腳的住處裡,應該還有點沒吃完的意大利麵,隻是火腿片和奶酪似乎沒有了,看起來今晚的晚飯就是水煮意大利麵。不過他或許不會在那裡停留太久,所以沒有必要再去補充。
天空中零星下起了雨,燈光從身邊掠過,晃動的光影中,托裡亞的步伐漸漸變快。
其實現在他沒有什麼立刻去做的事,隻是他想要去做些什麼,無論是什麼事,隻要能占滿他的全部思維,不留一點喘氣的空隙。
他忽然停了下來。
前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點火星。
一縷白煙嫋嫋而上,煙草的氣味潮濕而熟悉,煙頭發出燃燒的微弱紅光,一閃一滅,照亮了半張熟悉的硬朗麵孔。
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倚在牆上抽煙,似乎已經等了很久,鐵灰色的眼眸映著火星,讓人聯想到洞窟深處的龍。
冰冷的雨水氣息在他們腳下彌漫,水麵反射出不遠處的霓虹燈光,一亮一亮。
索爾·馬德蘭淡淡地說:
“你來了。”
金紅色的火焰映在托裡亞的眼眸裡,熱浪撲麵,他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