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不禁夜市,夜間有不輸白日的繁華熱鬨。
哲術揣著銀子,拐去了自己常逛的一家妓館,卻見妓館大門緊閉,敲了半天的門,裡頭才慢騰騰地走出來一個龜公。
哲術不悅道:“怎麼這時候了還不開門迎客,讓我在門口乾等?”
龜公認出哲術,立刻賠笑道:“王子恕罪,您有所不知,今個兒館裡的姑娘早早都被嘉王包下,被帶去了群芳樓,今晚館裡沒人,不能接客了。”
哲術在聽到“嘉王”兩個字後,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下意識按了按自己的左肩。
那裡曾被謝蘭臣先後兩次射中,雖不致殘,卻還是落下了暗疾,除了左臂不能太過使力外,每遇冬季或是陰雨天,傷處還會疼得厲害。
不過多虧謝蘭臣箭術不精,兩次都隻射中了自己的左肩,若他射得再精準一點兒,或許自己早死了。
哲術在慶幸自己運氣好的同時,對謝蘭臣也更加忌憚痛恨,連做夢都盼著能將他殺之後快。
然而這裡是神京,大安對西北的態度曖昧不明,單獨靺鞨還沒有和西北叫板的能力,哲術不得不暫時避免招惹謝蘭臣。這也是他在得知謝蘭臣即將進京受封時,選擇搬出會同館的真正原因。
哲術怕自己和謝蘭臣住在一起,總有一天會忍不住動手。
可他都主動避開謝蘭臣了,謝蘭臣竟然還要給他找不痛快。
哲術憤怒地攥緊拳頭,忍了又忍,終是沒有發作,罵了句晦氣,便轉身離開了。
一旁的龜公見狀,不由長舒了口氣,暗道躲過一劫。之前這位爺可是稍有不合心意,就會直接動手的。
哲術又換了一家名叫春風度的妓館,也是他常去的地方,館裡還有一個和他極相好的姑娘。
然而到了地方才發現,這裡竟然也是門庭緊閉。
哲術皺了皺眉,抬手敲門,這次門開得倒很快,隻是門內昏慘慘一片,也不像是要開門接客的樣子。一問才知,這裡的姑娘竟然也被謝蘭臣給包下,被叫去了群芳樓。
哲術不由咬牙道:“怎麼又是謝蘭臣!”
開門的夥計也認得哲術,一聽便知他在彆處也碰了壁,便解釋道:“王子怕是還不知道,神京所有的伶人妓子,今晚都被嘉王包了去,上百來號人如今都聚在群芳樓裡呢。”
夥計嘖嘖感歎道:“我活了這麼些年,還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說完,他瞥見哲術臉色陰森,急忙又說道:“月奴姑娘早猜到您這兩天怕是要來,和其他幾個姑娘本想留在閣裡等您,可她們哪兒抵得過嘉王的權勢?最後還是不得以被帶走了。”
月奴便是哲術的相好,也是春風度的頭牌。
夥計怕哲術會在這裡鬨事,便一股腦把所有責任都推給嘉王,暗示春風度的姑娘們也是被迫的,讓哲術彆記恨他們春風度。
哲術再一次撲了個空,憋了滿肚子的邪火,也意識到可能是謝蘭臣在故意針對自己。
謝蘭臣如果是正常尋歡,包下一家兩家妓館已是極限,可他偏偏選擇今晚,把全城的妓子都包下來,分明是知道自己隻能再放縱最後一晚,便故意不讓自己如意。
哲術胸口劇烈起伏幾下,氣得一拳砸在一旁的大門上,在上頭留下一個明顯的坑印。但到底顧忌著明日大安皇帝要為他賜婚,今晚實在不宜生事,這才勉強冷靜下來。
今晚想在外頭尋歡是不成了,哲術隻能忍氣吞聲,轉身回家。
可他人還沒走出去多遠,便聽見身後春風度重新關上的大門裡,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
“方才是那個蠻子王?”
“可不正是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打發走。他還真當月奴姑娘多喜歡他呢?月奴好歹是咱們這裡的頭牌,琴棋書畫沒有不精通的,彆的公子哥兒過來,時常和姑娘一起奏個曲聯個詩什麼的的,這叫雅興。這位爺倒好,每次來隻為那檔子事,枯燥無趣得緊,月奴早就不耐煩他了。
“況且他人又小氣,每次給的錢都不多,偏他胃口又大,又要吃得精細,刨去他的吃喝,也就不剩什麼了,前頭月奴陪了他半個多月,掙的銀子竟還沒有底下姑娘的一半多。不過是因為他王子的身份,月奴不敢拒絕,隻能捏著鼻子伺候罷了。”
“這次嘉王倒是出手大方,直接給了月奴姑娘十幾個金餅,聽說人也俊美風流,這樣的才是好主顧,外族人到底小家子氣……”
哲術聽到這裡,終於再也忍不住,抽出腰間的佩刀,轉身便朝關著的大門劈砍去。
任何人得知自己以為的相好,背後竟是這麼看待自己的,都會忍受不住。
靺鞨確實不算富裕,哲術此行來神京,帶的錢算是很多了,可神京能花錢的地方更多。尤其在他搬出會同館後,又是置辦房屋,又是要供家裡的十幾個美婢吃喝和胭脂水粉,手頭便沒那麼寬裕了。
可即便如此,他每次也是給夠嫖資的。
自己堂堂一個王子,連大安的皇帝都要禮讓他三分,兩個看門小廝,一個下賤的妓子,怎麼敢這樣羞辱輕賤自己!
哲術心頭羞怒交加,對著大門又砍又踹,裡頭的人倒是被嚇得噤了聲,但卻龜縮在門後不敢出來,奈何大門實在結實,他一時也撞不開,反因為動靜太大,引起了遠處巡夜守衛的注意。
這些守衛都是京都府的人,哲術曾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極為難纏,尤其是他們中那個做少尹的。
眼見守衛朝這邊走來,哲術隻得暫時收手,可滿腔怒火不得發泄,憋得他整個人都快炸了,他便又想到了謝蘭臣。
自己之所以會被幾個奴婢輕賤,還不都是因為謝蘭臣先故意搶他的女人,又故意多給金餅,暗示嘲諷他窮困?
被這麼一而再地欺辱挑釁,自己要是還隱忍,豈不成了縮頭的王八?將來豈不是會有更多的人在背後嘲笑自己?
哲術酒意上頭,怒紅著眼去了群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