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臣卻道:“我已決定三天後啟程。”話落,他示意謝閔附耳過來,又在對方耳邊低語了幾句。
謝閔聽完,立刻搖頭道:“此舉未免太過冒險,王爺就算不為自己的安危著想,也要為公主和小郡王考慮……”
謝蘭臣隻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謝閔便把還要再勸的話給咽了回去,心知此事已無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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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魏姝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巳時三刻。
昭兒正安靜地坐在屋內的矮榻上,抱著自己的陶瓷金絲虎貓玩,他今天一大早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小羊們,然後又被嚇了回來,這下徹底對小羊死了心,便翻出了自己的舊玩具來玩。見魏姝起身,立刻湊上前親昵了好一會兒。
魏姝哄他玩兒了一會兒,卻一直沒瞧見謝蘭臣。
織雲道:“王爺一早便進宮請辭去了。”
魏姝點點頭,盥洗畢,簡單用了碗粥,便讓人開始裝點行禮。
昨日抬進府的嫁妝,大部分都還裝在箱籠裡,倒是不怎麼用收拾,不過公主府裡還有許多家當,需要清點,魏姝一一分派下去,眾人便各自忙碌起來。
謝夫人的院子就在魏姝隔壁,此刻幾個丫鬟也正在裝點東西,秋韻貼著牆根聽了一會兒魏姝院裡的動靜,回頭對謝夫人抱怨道:
“誰家媳婦是睡到這時候才醒的?醒了竟然也不來給夫人請安,若公主是嫁到其他公侯府裡,不給公婆請安也就算了,咱們大公子是親王,說起來不比崇寧公主的品階差,竟也不來請安,真是外頭傳言說的,沒規矩。”
謝夫人看她一眼道:“好歹你也是我陳家出來的,難道有句話叫做‘君臣有彆’竟不知道嗎?哪怕嘉王品級再高,終究是異姓王,是臣,而崇寧公主是君,依照大安風俗,除了成親當日,其他時候她是無需對我行禮的。”
謝夫人這話雖是在為魏姝辯解,但秋韻在謝夫人身邊伺候多年,哪裡聽不出謝夫人話裡隱含的不滿。
她又道:“奴婢是知道君臣有彆的,但聖人也有言‘豈可以富貴之故,屈人倫之序也?’出嫁從夫,公主既嫁給了大公子,就該每日給夫人請安問禮的。”
謝夫人不置可否,而是盯著桌上的書信看了看道:“我這幾日可沒有精力管她規矩不規矩。”
秋韻也順著謝夫人的視線,看向桌子上的那封書信。
這封信是昨天嘉王複婚,平寧公主的婢女偷偷送給二公子的,書信的內容她也看過,信裡約二公子今日去留仙樓一見。
夫人找回二公子後,為防再出什麼意外,便撥了身邊的幾個人隨身伺候二公子,那婢女來送信的時候,恰好把這封信給了夫人的人,便被截留下,先送來了夫人這邊。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私下偷偷約見外男,其中緣由不用猜也能知曉個七八分。
但秋韻卻有些猜不透謝夫人的用意。
她看得出來,謝夫人並不中意平寧公主做兒媳,若謝夫人真不想要這個兒媳,直接銷毀書信,不讓二公子知道此事,二公子今日不去赴約,此事也就了了。
可謝夫人今天偏偏又特意邀請了郭老太太和呂老太太,一起去留仙樓。夫人預定的雅間,還恰好就在平寧公主信中約定的雅間隔壁。
謝夫人以前頭來京時,曾在郭家郊外的彆院留宿過為由,今日宴請老太太以作答謝。
而呂老太太是魏姝的外祖母,昨日複婚後,勉強也稱得上一聲親家,謝夫人又以即將離京,想在離京前見見親家為由,邀請呂老夫人也來留仙樓一聚。
魏姝複婚,都不曾上門通知呂家,反而是呂家自己巴巴地上門送賀禮,呂老太太正為此事氣悶,突然被謝夫人稱做親家,還親自宴清,自覺又長了臉,加之皇上最近器重承恩侯,呂老太太很樂意赴宴。
郭老太太也惦記著,將來不論是自己的外孫女還是親孫女嫁給徐子期,郭家與謝家都算是姻親,也樂意給謝夫人麵子,便也欣然赴約。
很快便有人來報說,派出去的車馬已經接到了兩位老太太,謝夫人便也起身,對秋韻道:“咱們也該出發了。”
留仙樓是神京數一數二的酒樓,裡頭的酒茶菜果皆為上品,環境也很雅致,除了男子愛在此聚會品酒外,也常有女客出入,品茶賞畫。
為防止衝撞了女客,酒樓還特意另開了一個側門,以方便女客進出,很是妥帖。
謝夫人提前到達留仙樓,在馬車上略等了一會兒,等到郭呂兩位老太太,這才相攜往雅間走去。
謝夫人主動攙過郭老太太,邊走邊說道:“本應在家中招待兩位老太君,隻因這一兩日便要啟程回西北,家下都在忙亂著收拾行李,實在不便宜,隻好勞煩兩位老太君來留仙樓了。”
因為上次荔枝的事在謝夫人麵前丟了人,郭老太太再見到謝夫人,心裡還略有些彆扭,但見謝夫人待自己卻比上次更熱情,這才自然起來,說道:“我也許久沒吃過留仙樓的飯菜了,聽說他們樓裡新出了許多菜品,剛好可以嘗嘗。”
郭老太太一直有頭痛的痼疾,大約是前頭壽宴衝了衝,起了效,最近頭痛症不藥而愈,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
邊上的呂老太太也跟著附和了一聲,三人便一邊寒暄,一邊進了提前預定好的雅間。
即將進入雅間時,隔壁的房間突然吱呀一聲響,鬼鬼祟祟地探出一個腦袋,束發帶冠,匆匆往樓梯的方向望了望,又很快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