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說話的是二房的兒媳趙氏。
二房老爺死的早,二夫人膝下隻有一女,二夫人覺得自己一房孤女寡母的,沒有男人,終究沒有依靠,便從宗室裡過繼了一個兒子,和謝蘭臣同歲,娶的妻子便是趙素趙氏。
因老太太年紀大了,幾個夫人也都不理事,這幾年府內中饋都是由趙素主持。
眾人看看趙素,又看看魏姝,沒一人敢接話,站在老太太身側的如夫人冷哼了一聲道:“你一個半路才進謝家的人,能知道些什麼?”
她向老太太道:“老太太你再仔細看看,昭兒是不是很像侯爺小時候?我自小和侯爺一起長大,清楚記得他兒時的長相,不像有些人……”
說到這兒,如夫人停頓下,故意看了看旁邊的謝家大夫人,才繼續道,“在我看來,昭兒比二公子更像侯爺呢。”
“二公子”說的是徐子期。
老太太聞言,便對著昭兒又端詳了兩遍,接著就紅了眼:“確實很像,我說我怎麼越看這孩子越喜歡。”
老太太抱緊昭兒,連喊了兩聲心肝,然後斥責趙素道:“你也是個管家的,以後像這種沒影兒的事,再也不許說!”
趙氏漲紅了臉,二房夫人見狀,急忙替兒媳解圍,故意岔開話題道:“老太太,也是該用午飯的時候了,要不咱們就開飯?大嫂他們一路奔波回來,想也餓了。素素算準他們晌午會回來,今天一大清早就開始張羅中午的飯菜,早就備好了。”
老太太看了眼外頭的太陽,對二夫人點點頭道:“今天大家都在我這兒吃。”
豐盛的飯菜很快被送進上房。
老太太喜愛昭兒,便讓他坐在自己旁邊用飯。不能和父母坐在一起,昭兒心裡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乖巧地坐上了老太太為他安排的位子,並且還用自己的小勺子,為老太太舀了一塊兒麵前盤子裡的煎豆腐,喜歡得老太太又喊了他幾聲心肝。
魏姝因為身體不適,隻喝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
趙素問她:“崇寧公主怎麼才吃這麼點兒飯,可是嫌王府的飯菜不合胃口?”
魏姝搖搖頭:“是我胃口不好,有些水土不服,大夫也囑咐要少食多餐。”
趙素又道:“我也是外地嫁來雍州的,倒沒有過水土不服。聽說公主在神京的時候,日日魚翅燕窩,熊掌豹胎,不重樣的吃,想是公主吃不慣我們這些簡單的飯菜,所以才沒胃口。公主可以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即刻讓人做了送來,便是多花些錢也無所謂。”
這話說的,像是魏姝因為嫌棄王府的飯食,故意用水土不服的借口撒謊似的。魏姝皺眉看向趙素。
魏婧隔著幾個人,也看了趙素一眼。
上輩子,那個被趙素針對的是自己。
之前嘉王府裡沒有王妃,幾個太太又不怎麼管事,所以才輪到趙素管家。可現在王府裡有了女主人,按理,趙素要把管家權交出來,可趙素不想,所以才會在上輩子針對自己,這輩子針對魏姝。
老太太不喜奢侈,趙素便暗戳戳地給老太太上眼藥,暗示魏姝衣食奢靡,不是管家的好人選……
魏姝雖不知內情,但也看出了趙素對自己的針對。她懶得爭辯什麼,索性直接讓織雲請來了路上為她看診的大夫,指了指大夫,對趙素道:“大夫手裡有這些天為我看診的記錄,你如果對水土不服有什麼不懂的,儘可以問他。”
趙素聞言立刻委屈道:“我也沒說不信公主病了,隻是關心公主罷了,公主何必這樣?”
趙素的夫君謝虔,也說道:“素素隻是不太會說話,並沒有惡意,今天咱們一家子聚在一起,應該開開心心才是,公主彆為這種小事生氣。”
夫妻倆一唱一和,倒像是魏姝在故意找他們的麻煩。
謝蘭臣這時竟然也開口道:“既然弟妹並無惡意,公主就彆氣了。”
魏姝本來沒生氣,聽了這句話,心裡反倒起了火。可火還沒燒起來,就又聽謝蘭臣繼續說道:“不過,弟妹不大會說話確實是真的。你兩次開口,彆說公主了,連我聽了心裡也不舒服,但好歹是自家人,知道你並無惡意。可如果是在外人麵前,少不了要惹人厭惡,也有損謝家的名聲。
“我看不如這樣,公主身邊有幾個宮裡帶出來的教習嬤嬤,在調.教人規矩說話上很有一套。任是再木訥的人,經她們之手,不消兩個月,也能教會對方在什麼場合見到什麼人該說什麼話。便請她們來教教弟妹,今後該怎麼說話。”
這哪裡是要教她?分明是讓兩個老媽子借著教習之名,好光明正大折磨她,為魏姝出氣罷了。趙素頓時急了。
可說自己不會說話的,是她的丈夫,趙素沒法爭辯,隻能悄悄給婆婆使眼色。
謝虔雖然是十幾歲上才過繼來的,但二夫人深覺自己今後是要依靠他的,因此待他比自己親女兒還要親,對待趙素也是一樣。她急忙說道:“哪裡用得著宮裡的嬤嬤?我來教她就好了。”
謝蘭臣搖頭道:“二嬸太過寬和了,弟妹進府已有五六年之久,卻仍舊沒和二嬸學會該怎麼說話,二嬸再教,隻怕成效也不大。宮裡的嬤嬤雖然嚴苛些,但所謂嚴師出高徒,這也是為她好。”
謝蘭臣問老太太:“祖母覺得怎麼樣?”
老太太看向趙素夫妻,昭兒則歪頭看著老太太。
昭兒方才支著耳朵聽了半晌,雖然聽沒明白爹爹那番話的意思,但卻聽出來,爹爹是要征求曾祖母答應什麼。
想到自己剛才給曾祖母夾菜,曾祖母很是開心,昭兒便拿起勺子,又給老太太舀了一塊兒煎豆腐,然後拉了拉老太太的手,示意老太太快吃。
“小機靈鬼。”老太太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子,對謝蘭臣道:“就按你說的辦吧。”一家子骨肉囤聚的好時候,非要找不痛快,也該受些教訓。
“不過,”老太太又意有所指道,“宮裡的嬤嬤隻用教規矩就夠了,可彆把宮裡那套奢靡的風氣也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