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人家裡, 終究沒有自己的府宅住著自在,謝家人對待自己的態度也不算友善,魏姝正懷念自己從前住在公主府的時光, 大夫人恰好就給了她一個搬出王府的機會。
魏姝隻是搬出謝家, 並沒打算離開西北。至於謝家威脅她, 不認她這個兒媳的話,魏姝根本沒放在心上, 她手中的船樣和造船工匠, 便是她的底氣。
從上房回來後,仆從們很快重新收拾好行李,魏姝一刻也沒多留,直接帶著人和行李離開了嘉王府。
老太太本想留下自己的曾孫, 可惜晚了一步,找過來的時候,昭兒早被魏姝一起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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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 嚴華寺的塔林內。
謝蘭臣手提食盒, 穿過大大小小高低不一的磚塔, 最後停在了一座僅有一人高的矮塔前。
此處是嚴華寺曆代僧人的墓地,每座塔下都埋著少則一位、多則十數位寺僧的骨灰。謝蘭臣麵前的這座, 塔下僅埋葬了一名僧人,正麵的塔額上刻著對方的法號——“無相”。
謝蘭臣把食盒內的糕點瓜果等, 一一取出擺放在塔前,隨後又點燃一炷香, 待一絲細煙嫋嫋升起,才開口道:“我來遲了。”
“不過,今年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生前的兩個心願, 終於有一個要達成了。”
升到半空的細煙,被風吹得晃了晃,最後消散於天地間。
謝蘭臣一直等到香火燃儘,才離開塔林。
嚴華寺位於雍州城外二十裡的一座山上,離開塔林後,謝蘭臣沒有直接下山,而是拐去後院的禪房,敲開了最裡麵的一間房間。
開門的是兩個小和尚,兩人見到謝蘭臣,急忙把人請進屋,又朝內喊了一聲:“師父,嘉王來了!”
片刻後,一個白眉老和尚低咳著從內室走了出來,正是兩個小和尚的師父普惠法師,也是塔林中無相的師父。
“王爺許久沒來嚴華寺了。”普惠邀請謝蘭臣在桌邊坐下,又吩咐兩個小和尚去燒水泡茶。
謝蘭臣看了眼他的氣色,和比先前愈加消瘦的臉頰,回道:“幾個月前去了一趟神京,路上耽誤了些時日,今天才回到雍州,方才先去見了無相。”
聽到無相的法號,普惠先是歎了口氣,隨後又念了一聲佛道:“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無相說不準早已輪回轉世,王爺也該放下了。”
謝蘭臣道:“時機到了,自然會放下。”
普惠本還想再勸說幾句,但謝蘭臣神色平和寧靜,實在看不出像無法釋懷的樣子,便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不由想到謝蘭臣第一次來到嚴華寺的時候。
當時謝蘭臣隻有六歲,被家人送進嚴華寺思過。一般六歲的孩子被家人送到這麼遠的地方,獨自生活,免不了會覺得彷徨委屈。可謝蘭臣卻每日按部就班地讀書寫字,吃飯睡覺,沉穩地簡直像個大人。
就連無相死在他麵前,他除了訝異外,也不見絲毫害怕,更沒有內疚自責。
普惠一度為此耿耿於懷,覺得謝蘭臣果然像他家人說的那樣,冷心冷情,後悔不該讓小無相總去找他玩。
可在此後的十幾年,每到無相的祭日,謝蘭臣都會風雨無阻地前來祭奠,便是一時因為其他原因錯過了祭日,也會像今天這樣,及時補上。普惠這才漸漸消除心結。
但要說謝蘭臣每年前來祭奠,是對無相的死至今無法釋懷,也不大像。因為謝蘭臣每次祭奠後,神色都和今天一樣平靜,甚至都看不出多少對舊友的懷念。
以至於普惠覺得,謝蘭臣的“放下”,似乎和彆人的“放下”並不相同。
他仿佛有一套獨屬於自己的行事章法。
普惠窺探不得,索性也不再多想,轉而問道:“王爺此次去神京,可是遇到了什麼好事?”
謝蘭臣挑眉反問:“何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