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蓮心 我怎麼舍得讓公主吃苦(2 / 2)

主事為魏姝介紹道:“這副畫乃嘉王親筆所繪,畫的是諸佛於西天舉行法會的場景,嘉王技法高超,觀之讓人如臨其境,如聞梵音。之前這幅畫是掛在外頭的石壁上的,但因觀賞的人實在太多,怕會損壞畫作,這才挪進了屋內……”

說著說著,主事忽然發覺,畫紙正中央那位沐浴聖光的女菩薩,怎麼和自己麵前的女施主這般相像?

他不由驚異地看了魏姝一眼又一眼。

主事的目光並無輕佻,但魏姝還是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

其實,從她進入嚴華寺起,就有人不停地用這種目光在打量她。魏姝問了跟隨的婢女,她今天的打扮並無不妥帖的地方,而那些打量她的人,也隻是遠遠地看著,並不見上前來拜見,可見也不是認出了她的身份。

魏姝終於忍不住問道:“法師怎麼總是看我,可是我有什麼不妥?”

主事連忙搖頭,指了指麵前的畫。

謝蘭臣為嚴華寺作畫的事,魏姝是一早就知道的,但並沒有看過成作。魏姝今天來寺裡,也主要是為了打聽謝蘭臣的舊事,方才便沒怎麼留意畫上的內容,此刻被主事指出來,這才發現,謝蘭臣竟然又用自己的臉畫了佛像。

那佛像還正處在畫紙的正中央,魏姝一想到已經有不少人都看到過,今後指不定還會有更多人看到,就莫名覺得有些羞恥,不禁問身側的主事:“這幅畫賣嗎?”

主事搖了搖頭。

魏姝又道:“多少錢都可以。”

主事繼續搖頭道:“施主若是想請佛像,還需心誠才可,這樣一味靠錢行事,反而是對佛祖的褻瀆。”

魏姝卻再次加價:“我看你們的山門並不大,我捐一筆善款,幫你們擴建一倍如何?”

主事這次沒再搖頭,而是忍不住乾咳了好幾下,才說道:“這幅畫乃嘉王贈予本寺,實不能轉賣。施主如果實在欣賞嘉王的畫,貧僧倒是可以為施主引見,施主可以請嘉王再畫一幅。”

再畫一幅自己嗎?

那還是算了。

魏姝假笑了笑,隻能努力忽視那副畫,提起正事說:“聽說嘉王曾在寺內修行過,所以才與本寺交好?”

主事見魏姝不再執著買畫,不由鬆了口氣,點頭道:“正是,主持當時還覺得嘉王很有慧根,想要化他做門內弟子,可惜王爺身份尊貴,又身負大任,自然是不能入空門的。”

魏姝順勢又問道:“可否帶我去看看王爺修行過的舊居?”

“當然可以。”主事並沒多想,就像許多百姓都會好奇龍椅長什麼樣,自然也會有人好奇嘉王曾經住過的地方,這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主事一邊帶路,一邊還主動為魏姝解說道:“嘉王在本寺修行的時候,我們寺裡有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弟子,二人十分要好,隻可惜小弟子壽數淺,早早歸寂了,但每到小弟子的祭日,王爺都會來寺裡祭奠,風雨無阻。也就是今年,因為有事耽擱了幾天,不過,嘉王一回到雍州,立刻便趕來了……”

魏姝越聽越覺得哪裡很熟悉,片刻後才恍然:這小弟子,不正好和謝蘭臣“青梅竹馬”的事對上了嗎?

原來謝蘭臣的青梅竹馬,是幼時孤苦無依之際,陪伴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和尚。

魏姝一時既覺得意外,又有些傷懷。

主事見魏姝對嘉王的事很感興趣,大約還惦記著要為她引見,仍在一旁滔滔不絕,說著嘉王和嚴華寺的關係有多親近要好,不防一個路過的小和尚,卻突然飛快地接了一句:“無相師兄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主事頓時嗬斥對方道:“你再胡說,小心我送你去戒律堂!”

“你送我去戒律堂,那誰來照顧我師父?”那小和尚像是並不怎麼怕主事,一邊說著,一邊飛也似地跑遠了。

主事無奈對魏姝道:“小和尚頑劣,施主莫怪。”

魏姝盯著小和尚的背影,若有所思,問道:“他口中的無相,就是早年和王爺要好的那個小弟子吧?”

“是的。嘉王的舊居就在前頭,這些年還原樣保留著,嘉王偶然仍會回這裡留宿。我們這就過去看吧。”主事十分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明顯不想再多說無相的事。

魏姝卻追問道:“那小和尚怎麼說無相是被人害死的?”

方才跑過去的小和尚,大約顧忌著什麼,並沒有直接說無相是被誰害死的,但當時小和尚的語氣並不好,而主事又正在說嘉王的事,聽起來,倒像是故意衝著嘉王來的。

魏姝索性又直接問道:“難道是嘉王害死了無相?”

“施主不可妄言。”主事糾結了一瞬,雖然不太想細說,但又怕不說清楚,反而會讓魏姝誤解,再生出彆的流言,最後無奈說道,“無相並不是王爺害死的,隻不過是因為吃了王爺送給他的點心,不小心噎住喉嚨,才意外過世的。

“正因為當時吃的是王爺的點心,所以才有流言,說是王爺害死的無相。可說起來,王爺收到家中送來的美食,自己不舍得吃,送給朋友,實屬一片好心,此事怨他不得……”

家中送來的美食……噎死……

魏姝沒再聽主事接下來說了什麼,腦海裡突然回響起孫媽媽說過的話:

“侯爺十分後悔自責……說隻要大夫人肯開口,就是現在讓他殺了大公子也使的。”

“侯爺也隻是一時氣話,後頭還讓人給大公子送了許多吃食和衣物……”

無相真的是被點心噎死的嗎?

如果真的是被噎死的,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寺裡依然會有傳言說他是被害死的?是真的空穴來風,還是無相當時的死確有異常?

如果無相並非被噎死,但確實是吃了謝蘭臣送的點心而死,而謝蘭臣的點心又是侯府特意送去的……

魏姝忽然打斷主事,問了無相歸寂的具體日子,竟然恰好是靖西侯悲憤之下,衝動說出要殺了謝蘭臣之後的幾天。

魏姝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當時大夫人痛失二子,一心求死,靖西侯懊悔愧疚之下,一時衝動,想要殺了謝蘭臣,安撫大夫人,所以命人送來了毒糕點,結果陰差陽錯之下,反而害死了和謝蘭臣要好的小和尚……

是因為小和尚代他死了,所以謝蘭臣才每年都會風雨無阻地來祭奠他嗎?

如果自己的推測都是真的——一個才六歲的孩子,先被母親逼迫頂罪,後又被父親毒殺——還是曾經萬分疼愛他的父親要殺他。

難怪謝蘭臣不覺得蓮心苦,蓮心和這些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呢?

魏姝的心口忽然揪痛了幾下。

她再也沒心思看什麼舊居,匆匆告彆主事,離開了嚴華寺,打道回府。一路上她的胸口都像是被堵滿了什麼東西,悶得難受。有好幾瞬,她都想直接回府逼問如夫人,當初推謝子期的人到底是謝蘭臣,還是另有其人……

馬車在王府門前停下,魏姝心情鬱鬱地打開廂門,剛下馬車,卻見一把紙錢忽然撲麵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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