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又死了一個?”
郝獸醫點點頭。
“埋了?”
“埋了。”
昨天何書光走後,林躍把剩下的藥都給了老頭兒,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名傷兵沒有挺過來。
孟煩了撿了根草葉叼在嘴裡解悶:“林座,瞧您這樣子,昨晚又是一宿沒睡吧?要說我們這一院子人,就屬您最勤快,以您這精神頭,哪是潰兵該有的樣子,簡直比虞嘯卿的精銳還精銳。”
郝獸醫用煙杆敲了他一下:“咋說話尼。”
“我說錯了嗎?小太爺說錯什麼了?”孟煩了掰著手指頭說道:“你看吧,搶迷龍的西瓜,虞嘯卿麵前打鳥,夜裡不睡覺背著槍漫山遍野狩獵,跟何書光那班人稱兄道弟,還能給你當半個兒子幫忙照顧傷員,這樣的文武全才,哪兒找去呀。”
郝獸醫說道:“迷龍一天到晚說阿譯欠削,鵝看你才是最欠削滴那一個。”
“誒,老爺子哎,您過獎了。”
林躍沒有理他們倆,看著前麵那群人因為白菜豬肉燉粉條散了聚,聚了散。
康丫去搞鹽。
要麻去弄菜。
羊蛋子去找蔥。
蛇屁股去打山泉水。
豆餅攬下了劈柴的活。
一群人鬨哄哄地出了門。
“你們……難道讓我一個人去弄豬肉啊?”
阿譯看過來的時候,孟煩了住了嘴,郝獸醫說他那裡有油,起身往安置傷員的房間走去,孟煩了打量林躍一眼,趕緊從地上起來,瘸著腿往外麵奔:“我粉條子。”
林躍看了他一眼,沒吱聲,拿塊破布子在那擦槍。
阿譯很受打擊。
收容站裡住的不是潰兵就是傷員,上邊兒不可能給他們安排正規軍的待遇,就那點補貼,經過層層盤剝,發到食組組長手上時已經所剩無幾,彆說買菜稱肉,整塊鹽巴都不夠。
簡而言之,收容站裡的潰兵基本處於自謀生路的狀態,這也是為什麼大家才來這裡幾個月,很多人已經把軍服和配槍當了的原因。
本來收容站裡的人要選孟煩了做食組組長,覺得他認書識字,人也機靈。但是這貨不乾呀,正因為他機靈,所以很清楚這官位就是個燙手山芋,於是軍銜最高,最好虛名的阿譯被頂了上去。
昨天點名造冊給編入遠征軍,今天聽到街上大喇叭廣播前線戰況,壯懷激烈的林少校感覺人生即將到達高潮,然後他就飄了……飄到下不來台。
“迷龍,你……你幫幫忙好不啦。”
“切。”東北佬甩都不甩他。
阿譯一臉局促地站了半天,咬牙摘下父親留給他的那塊表遞過去。
迷龍睜開眼睛瞄了一下:“看把你能的,怎麼不裝犢子了,繼續裝啊。”
“你看看這塊表能賣多少錢。”阿譯央求道:“幫幫忙好不啦。”
迷龍吐出拿來剔牙的小樹枝,接過那塊表看了看:“表盤都磨花了,拿當鋪去最多給你一塊大洋。”說完從兜裡摸出兩塊大洋丟過去。
阿譯把錢接在手裡,剛要說謝謝,一隻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鬆開,我叫你鬆開,咋地……找揍啊?”
阿譯往前邊一瞅,林躍不隻抓住他的手腕,還把迷龍的手臂拉到身前,那個把要麻、康丫等人揍得滿地找牙的家夥愣是抽不回去。
“林……林躍,你這是乾什麼啦?”
林躍把兩塊大洋丟回迷龍胸口,摘下那塊表還給阿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