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紅磚小樓有一股撲麵而來的土腥味,跟五年前相比沒有太大不同,唯一的變化可能就是門口嶄新的號牌了,藍底白字,幾個簡單的字符背後似乎有一名朗讀者,無聲地講述這座建築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一片柳葉晃了晃,灑下一粒水珠,跌落在潮濕的路麵。微風西來,逼退了卷土重來的暑熱。
林躍站在門前,翻了翻腦海裡的記憶。
喬一成的回憶自然要比電視劇情節豐滿許多,當年他用一個廉價的紅薯換來叛逆的文居岸的好感,倆人偷偷摸摸發展出一段感情,隻可惜文雪並不支持兩個人,這不僅僅是因為文居岸那時才讀高三,年齡尚小,思想不成熟,更因為文雪自身的遭遇告訴她,和窮人家的孩子結婚是沒有未來的,她不想女兒重蹈她的覆轍,於是在棒打鴛鴦後,毅然決然地帶著文居岸來了北京。
電視劇裡文居岸給喬一成寫過信,但是喬一成沒有回信,要說為什麼,答案很簡單,文雪找他談過,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客氣和禮貌,毫不掩飾對他出身的鄙夷,直言有一個爛賭鬼父親和幾個弟弟妹妹需要照顧的他,絕對沒有辦法給她的女兒幸福,讓他死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心。
兩年後,喬一成為尋北上看費翔演唱會的喬四美來到北京,確定四美已經平安回家,一陣糾結後,他帶著忐忑的心情來到文居岸在寄給他的信裡提到的地址,然後發現沒有了當初的甜蜜,倆人間的關係像隔著一堵牆,文居岸埋怨他為什麼不給自己回信,還說文雪又給她找了一個新的補習老師。
喬一成什麼性格?自尊心很強,最怕給人添麻煩,一聽文居岸這樣講,立刻找借口起身告辭。
當他即將出門的時候,文居岸叫住他,約他傍晚在不遠處的天橋見麵。
喬一成很開心,還從賣花的小姑娘手裡買了一朵玫瑰,準備送給文居岸,然而遺憾的是,等到半夜都沒等來初戀。
他沒有去問為什麼,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車回了南京。
而今,時隔五年,他又來到這裡。
是為了幫何江生奪回女兒,給文雪一個好看,也是為了解開困擾喬一成半輩子的心結。
“是這裡嗎?”
何江生沒有打擾他的沉思,知道他回過神來才在一邊問話。
林躍點點頭:“沒錯。”
說完話他走進紅磚樓的門。
現在的住宅樓大多是一梯兩戶,三戶、四戶,以前不一樣,一條走廊串起好幾戶,大家共用一部樓梯。
依照記憶裡的畫麵,林躍帶著何江生來到二樓西側一個紅色木門前麵。
門框上的“福”字是新的,兩邊還有過春節時貼的對聯。
他揚起手臂敲了敲門。
咚咚咚~
咚咚咚~
“誰啊?”屋裡傳來一個女人的應答。
何江生臉色微變,瞳孔的光有些灼人。
林躍沒有答話,又在門板敲了敲。
咚咚咚~
“來了,來了。”
伴著一陣腳步聲,房門哢的一聲打開,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女人出現在兩個人的視野中。
沒錯,是文雪。
對比七年前,她的容貌幾乎沒變,還是一臉……說刻薄吧,不太形象,林躍找來找去,覺得“性冷淡”這三個字來形容挺合適的。
何江生的嘴角抽了抽,喉結肉眼可見地蠕動了一下,很明顯,他一眼便認出了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對他“始亂終棄”,還不讓他見自己女兒的文雪,氣憤也好,緊張也罷,總之看起來很激動,隻不過來這裡前林躍有跟他約法三章,要他看自己的眼色行事,現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你們找誰?”
倆人認出了文雪,不過很明顯,七年過去,文雪已經忘記他們。
她對喬一成的印象還停留在大學未畢業的年輕人的程度,而且當年接觸不多,說到底喬一成就是個家庭教師,在文雪那裡屬於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時隔七年,說名字或許能夠想起來,可要是走在街上打個照麵,一定不會有任何反應。
至於何江生,曾和她做了十多年夫妻的人,應該是她最熟悉的人。可正是因為了解,壓根兒不會和眼前西裝革履,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男子聯係到一起。
在她的認知裡,那個叫“何江生”的男人,此時應該在南京城某個陰暗的角落慢慢腐爛才對。
“我們找文居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