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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強慢吞吞說道:“是明玉把我送來這裡的,她也不管我了。”</p>
“……”</p>
聶來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想了半天,拍著他的手說道:“其實住敬老院挺好,不麻煩彆人,還有一群可以說得上話的老朋友。老蘇啊,知道嗎,咱們這代人跟兒女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代溝,他們說的咱們不認同,咱們想的他們理解不了,住敬老院……挺好……挺好。”</p>
“好什麼?不好,一點都不好。”蘇大強說道:“我寫個字他們沒人說好,整天就看那些……叫什麼,年輕人說的……哦,抗日神劇,評彈也沒幾個人樂意聽,整的就是誰家孩子來看誰了,開的甚麼車,給買的多少錢的衣服,一群沒見識的家夥。”</p>
聶來金心說你不是也這樣嗎?當初住在女兒家,帶老賀、老宋他們看什麼日光房,奔馳車,大房子,蘇明哲要帶你去美國養老的時候還在大酒店諷刺高主任,現如今擺出一副鶴立雞群的樣子,咋說呢?</p>
看來護工說他不合群並不單純是老年癡呆症時好時壞的問題,還因為他太能裝。</p>
想想也是,女兒以前是大集團的高管,大兒子留美博士,斯坦福高材生,因為被人羨慕太久,現在來到敬老院,心態失衡了。</p>
“是是是,一群沒見識的人。”</p>
聶來金話鋒一轉:“不過老蘇,你得學會適應,你看大家都去一樓大廳呆著,敬老院的人總不能讓大家挨凍,中央空調壞了就得想彆的辦法取暖,我去的時候裡麵放了一台電暖氣,這麼多人聚在一起還是挺暖和的,可是再看看你,一個人在上麵呆著,這麼冷的天,多受罪啊。”</p>
“我寧願在上麵呆著,也不跟那些人聚在一起。”看得出來,蘇大強心裡憋著一口氣。</p>
想想也是,條件好的家庭,兒女孝順的家庭,怎麼可能讓老人住敬老院,要麼自己照顧,要麼請保姆照顧。</p>
“老蘇,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聶來金似乎從林躍那裡知道了真相:“你都這把年紀了,就把他們當成親生兒子對待能怎樣?明成和明哲那麼孝順,還能虧待你嗎?現在可好……”</p>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一臉惋惜。</p>
“老聶,你來看我就是為了說風涼話的?”</p>
“這怎麼是風涼話呢?”</p>
聶來金不知道自己怎麼惹到他了,老朋友聚在一塊兒,感慨兩句,抱怨兩句不是人之常情嗎?</p>
“走,你也給我走,就像當初被人家追債,你扔下我跑到美國去了,什麼朋友,我沒你這樣的朋友。”</p>
“你……老蘇,你講不講理?”</p>
那件事他確實做得不地道,但從本質上講也是為了蘇家人好------蔡根花要是敢圖謀蘇家的財產,蘇明成就能利用債務把她吃的死死的。</p>
不過這件事天知地知他跟蘇明成知,蘇大強、蘇明哲、蘇明玉、吳菲什麼的都不清楚,現在蘇大強發火的原因是嫌他跑去美國躲債了,那種條件下他跑去美國躲債不是很正常的劇本演繹嗎?難不成留下來跟你蘇大強一起遭罪?</p>
“走,趕緊走,我不想看到你。”</p>
蘇大強一激動,又犯病了:“姓扈的,從我家裡滾出去,帶著趙美蘭和那兩個野種回你的上海,彆讓我再看到你們這對奸夫淫婦。”</p>
聶來金愣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感情他把自己當成那位上海來的醫生了。</p>
“蘇大強……你真是,不可理喻。”</p>
聶來金負氣離開,陰著臉走出敬老院,寒風中回頭看了一眼,下定決心去美國,沒大事不回來了。</p>
……</p>
姑蘇區南門,同德裡。</p>
不知道誰家的自來水管凍裂了,本來胡同又深又窄,兩側建築搭建得比較高,遮蔽住陽光,牆角生著細密的青苔,現在被水一衝,地麵甚是濕滑。</p>
“小咪,看著腳下。”</p>
吳菲還是提醒晚了,小咪的腳一歪,人向後摔倒。</p>
好在蘇明哲眼疾手快,從後麵抱住了她。</p>
“嚇死我了。”</p>
吳菲鬆了一口氣,麵帶怒容望胡同深處跑水的人家抱怨道:“住在這裡的老人不少吧,把胡同弄得這麼滑,萬一摔倒傷到算誰的?真沒素質。”</p>
“菲菲,你小點兒聲。”</p>
蘇明哲生於此長於此,自然比她更熟悉同德裡的情況,像這種老城區的老宅子,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老人因為複雜的地形和雨雪天氣摔倒,運氣好的疼個三五天也就沒事了,運氣不好的很可能就下不了地了,然後一直躺到死。</p>
如果是在同德裡久居的老人,抱怨幾句也就算了,老蘇家去年搞出那麼多事,給人聽到這些話,指不定又會編排出多麼難聽的段子來笑話他們。</p>
吳菲白了他一眼,不爽丈夫的小心翼翼,他們又不是蟊賊進村,回自家老宅用得著這麼慫嗎?</p>
“應該是這裡了。”</p>
蘇明哲辨認一下周邊建築,把小咪放下來,摸出蘇明成給他的鑰匙去開前方宅子的院門。</p>
自從在美國定居以後,他再沒回過老宅,之前趙美蘭意外身故,老頭子能不來這兒就不來這兒,他自然沒機會故地重遊,再後來蘇家父子對薄公堂,丟人丟到姥姥家,他就更沒臉回同德裡了,所以對比那些多年不歸的遊子,當下的心態可以說是大號的“近鄉情怯”。</p>
一年多沒有住人,門鼻子上的鎖都生鏽了,把鑰匙插進去擰了好幾下才旋動鎖芯。</p>
吱呀~</p>
伴著門軸轉動的異響,院門打開,和印象裡沒有多大改變的一幕出現在眼前。</p>
生鏽的水龍頭,生著苔痕的水槽,它們與院牆的夾角裡放著一架梯子,斜對麵是四五個花盆,裡麵是趙美蘭養的花草,時至今日早已枯萎,就剩下乾癟的枝杈和敗葉,房門左側是用來裝泔水的桶,相距不到一尺的地方堆著些空啤酒瓶,一束乾黃的野草由磚縫裡鑽出來,看著挺頑強的。</p>
客廳的門鎖好開一些,轉動鎖芯時能夠聽到咯嘣脆響。</p>
蘇明哲把鐵鏈解下來,推開房門。</p>
一股空置房特有的黴腐味撲麵而來,吳菲不由得皺起眉頭。</p>
“這種老房子沒人住就是不行。”</p>
“那就不是我們的事了,這還多虧明成去跟明達的老總交涉,人家才同意我們處理房子裡的物品。”</p>
吳菲沒有接話,走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口,發現用來堆雜物了。</p>
“上麵的房間都賣了,鄰居把牆打通做了個民宿,就剛才過來你看到的那家,生意挺好。”蘇明哲跟她解釋一句,帶著小咪走進趙美蘭和蘇大強的臥室。</p>
窗子漏下一片光,照亮對麵牆壁的相框,他走過去,定定看著裡麵的全家福。</p>
吳菲跟著走到身邊:“這個……是明玉吧?”</p>
她說的那張相片裡,蘇大強和趙美蘭站在前邊,蘇明哲和蘇明成搭著肩膀站在後麵,旁邊是故意往外偏身,眼睛也未向前看的蘇明玉,而且她背著包,一副隨時要走的樣子。</p>
“沒錯。”</p>
“她的站姿,挺怪的,還有這眉眼,從小就給人一種很厲害,不好相處的感覺。”</p>
蘇明哲點點頭:“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眼神……看著比我媽都厲害。”</p>
吳菲說道:“對了,你是不是應該打電話給她,問問她有沒有特彆想要保留的東西,我們好幫她找出來。”</p>
“那好,我問問她。”</p>
蘇明哲拿起電話,剛要撥打蘇明玉的號碼,便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異響。</p>
倆人回頭一瞧,原來是小咪踩著椅子爬到了靠床的桌子上,把一個有著花好月圓紋飾的妝奩打翻在地。</p>
小咪一看倆人麵帶責備同時回頭,意識到自己做錯事情了,眼圈一紅,哇的一聲哭了。</p>
“彆哭了。”</p>
吳菲吼了她一聲,過去把人從桌子上抱下來:“還敢爬高,你這孩子,這麼快就忘記前天的事了。”</p>
說完拍了她的屁股兩下以示警告。</p>
這小丫頭也是個人精,兩隻小手往吳菲的脖子一摟,把頭埋在媽媽的胸口低聲抽泣,這下大人還舍得打屁股嗎?</p>
“這是媽用來放首飾和化妝品的盒子,聽說是結婚時外婆給她置辦的嫁妝。”</p>
蘇明哲把妝奩抱起來放到桌上。</p>
吳菲說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p>
小咪將妝奩摔落在地,蘇明哲擔心裡麵的東西,便打開蓋子檢查,便在這時,他發現了一個異常,蓋子內側封著一層皮革,因為時間久的緣故已經老化開裂,再被小咪一摔,封口豁了一大塊,露出一線枯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