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鄭廠長,那是銷售科的嚴科長。”林躍看著他的樣子很好笑,以後的陳大光,那可是酒場上的老油條,跟玉珠集團的供應商推杯換盞,稱兄道弟的,而今在鄭潛和嚴科長麵前,跟隻小雞一樣。
“鄭廠長好,嚴科長好。”
林躍又把頭轉向陳江河:“這位是……”
陳大光拿眼一瞟,本就僵硬的麵部線條跟凍住一樣:“哥……哥?”
鄭潛和嚴科長愣了一下。
“你們認識?”
“這……我……”陳大光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拿眼瞄林躍,想讓他幫忙解釋。
陳江河說道:“哦,我們是一個村的。”
嚴科長說道:“一個村的?還挺巧的。”
林躍打斷他們的對話:“鄭廠長,嚴科長,這次來襪子廠有兩個原因,一呢,第壹百貨那邊不打算再訂購你們的襪子了,挺遺憾的,二呢,我想把陳大光介紹給你們,他現在是我們那小商品市場服飾類攤主的代表,我算了算,這些人和到市場批發襪子去鄉下賣的那些流動小販的需求加在一起,每個月至少需要3000雙襪子,這比第壹百貨的月均進貨量還要多,這麼大一批貨,咱們廠應該做吧。”
“做,做,做。”鄭潛連說三個“做”,以前統購統銷的機製下,襪子廠生產多少,商場就買多少,小城市和鄉鎮的市場完全不用考慮,現在時興市場化,上海、杭州那種大城市已經看不上他們的東西了,半個月前他還在為廠裡積壓的幾萬雙襪子傷腦筋呢,還是陳江河給他出主意,讓他把市場下沉到縣一級,不要輕視那些小商小販,雖說這些人進貨量不多,但是人數多啊,加在一起也是很可觀的。
現在林躍給他拉來一個均月3000雙襪子的客戶,這絕對是財神爺啊。
“謝謝,謝謝,謝謝你小李,今天中午我做東,咱們到市裡最好的飯店,痛痛快快喝一頓。”
陳江河很無語。
事到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之前他跟駱玉珠來襪子廠進貨,用的是假冒鄭潛的親戚這招,林躍這家夥更過分,居然假冒市裡的國營商場采購員,更搞笑的是幾句話就洗白了,鄭廠長根本不知道被人蒙了,還感恩戴德要請吃飯。
這就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現實寫照吧。
“吃飯就不用了,我趕著去杭州,火車票都買好了,11點半的車次。”林躍婉拒了鄭潛的好意。
“那好吧,既然有急事我就不留你了,下次再來諸暨,記得一定通知我。”
“一定,一定。”
鄭潛一直把林躍送到工廠大門才返回辦公室。
至於陳大光,有陳江河在,自然不需要嚴科長接待。
……
中午時分,陳江河新分的單人宿舍內。
陳大光紅光滿麵地道:“哥,年前我跟巧姑結的婚,因為不知道你在哪兒,所以……”
嗝
他打了一個酒嗝,噴出濃鬱的酒氣。
陳江河說道:“叔總算是同意你跟巧姑的婚事了。”
“他不同意也不行啊,去年他就從鎮長的位子上下來了,現在林躍的舅舅陳金柱成了副鎮長。”
“哦。”
陳江河明白了,陳金水不當鎮長了,心氣兒也沒那麼高了,再加上父子鬨翻,女兒跟養子已經不可能,自然沒有理由再阻攔陳大光接近巧姑:“這麼說來,你可得謝謝林躍。”
“我謝他,我謝他什麼啊?”
可能是喝多了,酒後吐真言,說起“林躍”陳大光一臉不忿。
“如果不是這小子從中作梗,那副鎮長就應該是我爸的。”
陳江河不同意他的說法:“大光,林躍能帶著你來襪子廠,把進貨渠道交給你,已經是在幫你了,你在背後這麼說他,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哥,你現在可是襪子廠的設計科科長,這銷往義烏的渠道,他就算不給我,早晚也是瞞不住的。”
這話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是有道理不代表就能說。
“大光……”
“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不知道,你這一走,林躍就牛了,村裡人誰不誇他?90多歲的張奶奶,打了半輩子光棍的陳二牛,就連不會說話的啞巴孫,聽到彆人提他的名字也豎大拇指,哼,不就逢年過節給村裡人發幾斤肉和幾斤油嗎?裝什麼大尾巴狼,看把他能的。”
陳江河算了算,全村80多戶,照陳大光的說法,光發肉和油就要大幾百塊。
“大光……”
“他媽搞地毯合作推廣,讓婦女們幫她掙錢,他讓我爸和金火叔金銳叔去鄉下收自行車,翻新後高價賣給彆人,我們幫他賺了多少錢啊,他拿出錢來發給大家不是應該的嗎?掙著大家的錢再給大家發福利撈名聲,呸!”陳大光越說越來氣,越說越不甘:“哥,知道他為什麼同意帶我來襪子廠嗎?是巧姑,巧姑去求他,說我在家裡沒事乾,說我自暴自棄,求他給我一個機會。我在家沒事乾,被彆人看不起還不是因為他,如果當初他不給邱英傑出主意,讓駱玉珠做大麥交易的中間人,我會變成村民嘴裡沒用的廢物嗎?他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我憑什麼感謝他?我就不感謝他,他做這些……是因為他欠我的。”
“大光!你這樣講是不對的。”陳江河在旁邊勸他,不過看起來沒啥效果,最後乾脆不勸了,讓他說去吧,萬一發泄發泄就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