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宣名的眼神沉了沉,輕聲說道:“王爺,大事未成之前,還望太後娘娘多加忍耐。”
瑞王頭疼地捂住額角,歎息著搖頭:“有些話,本王做兒L子的來說,母後未必能聽得進去。本王已經請了黃老夫人進宮。”
一聽是黃老夫人,陳宣名就點了點頭。
這位黃老夫人在京城中,可頗有名氣。
她自來是嚴苛的脾性,已經是為人所知,管教起家中的公子姑娘,更是毫不留情。如果這世上有誰說話,太後還能聽得進去,那就唯獨她的母親,也就是這位黃老夫人了。
不論景元帝動手是為何,可也間接打擊了瑞王在京城的勢力。
不過,到底還沒傷及到根本。
不然瑞王這重活一世,可不就白回來了嗎?
瑞王:“將人手都四散出去,先前就預備紮根的地方,都一一瞧好了,可莫要再出事。寧願動作慢些,都不能走漏消息。”
“可是之前失蹤的那批工匠……”
陳宣名有些遲疑。
畢竟那批工匠全都是特地搜羅來的,結果卻全沒了。
景元帝真的什麼都不知嗎?
瑞王的聲音低了下來:“其實……那批工匠,並非是被人所擄走。”
陳宣名恍然大悟,原來,動手的人,正是瑞王自己。
是他趁著這混亂的局麵渾水摸魚,將那批工匠轉移到了他真正想讓他們去的地方。
很顯然,這件事,瑞王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那此番損失,到底有多少,是瑞王而為,那就不得而知。
誠如瑞王所言,黃老夫人在兩日後,就順利入宮覲見了太後。
不知她們在壽康宮裡到底交談了什麼,可從黃老夫人傳回來的話,瑞王總歸是安心了些。
黃家在這件事上,一直都是鼎力支持,從未拖過後腿。
不過這般經曆,也讓瑞王警惕起來。
在他回來後,許多事情都有了改變,也即意味著,不能再完全遵循從前的記憶。
要不然,可真是浪費了這份重回當年的幸運!
…
盛夏時節,天氣炎熱,蟬鳴不斷,這時節叫人煩悶,連多說幾句話,都能吵起來,惹人心浮氣躁。驚蟄光是這兩日,就已經聽說了兩三次爭吵。
這些都是從穀生和世恩嘴裡聽來的。
還有雲奎。
他也是眾人八卦的原因之一。
雲奎不知犯了什麼錯,被他的師傅罰了,到現在都還沒起得來床。
待下午休息時,慧平匆匆來找他。
“驚蟄,雲奎說是有事找你,想讓你過去一趟。”
驚蟄微蹙眉,莫名有種感覺。
這事,許是之前撞見的宮女有關。
他不是很想去,找了個借口推脫了,可是翌日,雲奎竟是一瘸一拐,親自過來找他。
無法,他們兩人,隻能避讓到雲奎那秘密地方去。
驚蟄看著他疼得滿頭大汗,還要走動的模樣,不由得說道:“你師傅打你,該是為了讓你收心,你還來找我……難道,不怕出事?”
雲奎沮喪地說道:“這個月底,她就要出宮了。”
六月到了。
待到七月,就會進新人。
“然後呢?”驚蟄犀利點破,“她能出宮,你呢?既然都到了這時候,你還妄想什麼?”
不錯,那宮女能順利出宮,意味著他倆的關係一筆勾銷,不會有人發現。
可也象征著往後再無來往。
出了宮的人,怎可能還和宮內有接觸來往?
雲奎哀求著驚蟄:“我已經想好了,我往後會想儘辦法調去做采辦,隻要能成,我總歸還是能見她的。驚蟄,求你幫我這一次,替我去見她,和她說說這話,可以嗎?”
雲奎本想自己去,可是師傅打了他不說,現在直殿司都有人盯著,不許他出去。
他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驚蟄:“可你都跑來找我,難道你的師傅,就不知道你的意圖?”
雲奎哽住,他其實是知道的。
可就是不死心。
驚蟄歎了口氣,對雲奎說道:“我不會幫你。我現在還不算直殿司的人,如果你師傅想對我下手,那輕而易舉。不過,你要是真的還想搏一搏,我會找人幫你。”
他盯著雲奎狂喜的臉色,警告了一句。
“不保證成功,也不保證能見到人,也不傳遞書信和信物這些麻煩的東西,你自己想想有什麼普通的東西,或者話,是她看了聽了,就能知道的。”
雲奎冥思苦想,最終告訴了驚蟄一句話。
而後,驚蟄毫不留情地從雲奎這裡敲詐走了一筆錢。
要差人辦事,沒錢怎麼能行?
他找上了鄭洪。
鄭洪是個機敏的
,聽到驚蟄說要替人找個宮女,隱隱猜到了什麼,剔著牙說道:“你可彆把自己栽進去了,這事要麻煩,我可不敢做。”
驚蟄:“隻是傳一句話,不送東西,不送書信,不留痕跡。”
鄭洪掂量了下,又看著驚蟄揣來的錢,到底錢帛動人心,還是收下了。
他辦事的速度很快,前一日剛收了東西,後一日就傳回了話。
隻有三個字。
“想看海。”
驚蟄也不去理解這其中的含義,就將這句話告訴了雲奎。
彼時雲奎還趴在床上,疼得下不來床。
蓋因他之前死活要跑出去,導致臀|部的傷口又開裂了,直接躺倒了。可聽完驚蟄的話,雲奎卻哭得鼻涕橫流,很是難看,那哭聲傳到外頭去,連路過的世恩都忍不住進來看了眼。
世恩:“喲喲,這是怎麼了,雲奎哭成這樣?”
驚蟄:“疼哭了。”
他淡定地說。
雲奎讓他傳的話,是去爬山,宮女回的話,是去看海,看雲奎又是高興又是哭,估計人是答應了。
驚蟄不想再沾手這事,拉著世恩就退出來了。
世恩:“神神秘秘的,你倆背地裡做什麼呢?”
驚蟄:“你想打聽他為什麼被打?”
他一眼就勘破了世恩的目的。
世恩嘿嘿一笑。
“可不是嘛,他的師傅,可是最疼他的了。”
雲奎的師傅叫薑金明,雲奎的確不錯,遇到這麼糟心的倒黴蛋,居然還能掏心掏肺地為他著想。
驚蟄不由得想起苦口婆心的明雨。
嗯,他的耳朵又有點疼。
同時還有點氣虛。
罷了,他哪有資格說雲奎?
誠如容九那日所說,每月逢五,容九就會來找他。
時間不定,有時是在中午,有時是在下午,也有一次,驚蟄都快睡著了,結果在牆頭上看到了容九的身影。
牆頭!
驚蟄給嚇壞了,站在牆根底下朝著他擺手,忙讓他下來。
容九輕輕鬆鬆地跳下來,氣息都不帶亂的。
驚蟄:“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
他在容九的身上,聞到了熟悉的,淡淡的血氣。出於戒備,他抓著容九的手掌翻來覆去看了幾眼,確定沒哪裡受傷。
容九任由他折騰:“說話算話。”
驚蟄:“……”
倒也不必非得來,這時辰,宮內都要落鑰了!
一著不慎,要是被抓了,怎生是好?
看著驚蟄氣鼓鼓的模樣,容九淡聲:“我是侍衛。”
驚蟄不情不願地被人摟過去,小聲嘀咕:“莫騙我,我先前問過人了,就算是侍衛,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去的。”容九這種被調去殿前伺候的,來這種地方……
等下,北房這破地方,如果是殿前的侍衛,好像的確也暢通無阻。
驚蟄默了。
容九捏著驚蟄的下顎,湊過來,“在想什麼?”
驚蟄發現,容九是個醋壇。
這是被他一點一點,在相處裡發現的。
如果是他們兩人在一起,容九總是不願驚蟄分神。要是驚蟄走了神,他的手在哪,就會順手捏到哪,上次還捏了驚蟄的小肚子,癢得他差點沒哭出來。
驚蟄老實地說了通,竟聽到了容九低低的笑。
容九很少笑。
因而他笑起來時,驚蟄總會忍不住去看。
他踮著腳,趴在容九的胸|前探頭探腦,試圖借著暗淡的月光,將容九的笑容看得更加清楚。毛絨絨的頭發蹭著容九的脖頸,他摟住驚蟄的腰,好似摟住了一隻活潑亂跳的小狗。
叫人蠢蠢欲動,總想做點什麼。
再是薄涼冷漠的人,唇也是柔|軟的。
驚蟄不由這麼想。
勾起來的弧度真好看。
隻是當這唇親在驚蟄的嘴上,他的本能就開始慘叫了。
無他,容九在這種事上著實有些……
貪婪過度。
驚蟄總覺得自己會被吃掉。
腰上的力道很緊。
他被迫仰起頭,那滋滋作響的水聲,在這寂靜的夜裡有點明顯。
驚蟄莫名有在偷|情的錯覺。
……當然,他們現在的關係,也沒怎麼光明正大。
可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舌頭又被牙齒輕輕咬住,驚蟄的呼吸急促起來,生怕又被咬出血來。儘管自從第一次後,容九就沒再這麼做過,卻還是叫人戰戰兢兢。
“驚蟄,驚蟄……”
許是驚蟄出來的時間太長了,明雨特地出來找他。驚蟄的臉色當即就變了,身子微微掙紮起來,用氣聲說道:“彆,要被發現……”
他的話還沒說完,容九徹底堵住他的嘴,拉著他藏在了樹影下。
漆黑的夜裡,如果不提著燈籠,就算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隻要不細看,就絕不會被發現。
可那是明雨。
驚蟄嗚嗚了兩聲,掙紮的力氣變大。
也不知容九到底受了什麼刺激,雖是放過了驚蟄的嘴,卻扯開他的衣領,一口咬住了肩膀。熾熱的氣息撲打在皮肉上,驚得驚蟄顫抖了幾下,發出幾不可聞的呻|吟。
這聲音嚇壞了驚蟄自己,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再走漏半點氣息。
沙沙的腳步聲,明雨朝著這邊走來。
容九抱著驚蟄,頭顱壓在他的肩膀上,吮吸的地方一點點往脖頸靠近,敏|感地方被舔過的觸感,讓驚蟄的腰身不住發顫,都要軟了下去,要不是攔在腰間的胳膊牢牢抓住了他,現在的場麵肯定很難看。
“驚蟄?”
明雨隻覺得奇怪,怎麼人不見了?
這北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驚蟄有可能去的地方都看過,怎麼連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是剛才他出去了?
這不能吧,都快落鑰的時辰,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明雨一邊四處找,一邊叫著驚蟄的名。
拐彎時,他好似聽到了廊下有什麼動靜,下意識朝著幽深的樹影看去。那黑得很,明雨眯著眼,什麼都沒看到。
可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下了台階,往那邊走了幾步。
驚蟄的神經都緊繃起來,連呼吸都細細的,從皮膚上能聞到害怕的氣息,正因著靠近的腳步聲越發濃鬱。
容九咬住驚蟄的命脈。
澎湃的生機正在血脈裡崩騰,因著恐懼,跳動的速度越發快了。
令人憐惜。
又叫人難掩惡意的欲念。
要是真的被發現這般模樣,以驚蟄的克製,會崩潰得大哭嗎?
第一回將驚蟄逗弄過頭,哭得狼狽的模樣,迄今還令容九懷念。
噠。
再往前走,就沒有月光了。
明雨躊躇了一會,又瞪大了眼仔細瞧了瞧,嘀咕著驚蟄再怎麼樣也不會藏在這裡吧……一邊說服著自己,一邊轉身走了。
直到這時候,容九才鬆開。
難以窺探的漆黑中,驚蟄的脖子上已經烙著個深深的牙印。
驚蟄在極度緊張後,整個人徹底軟倒在容九懷裡,手腳無力,摸著還有點冰涼。
容九慢慢地給他搓著手指,幫著回暖。
驚蟄呆愣了一會,才喃喃地說道:“容九,你這脾氣……難道沒人想打你嗎?”
他剛才分明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明雨怕鬼,不敢到黑暗深處,剛才或許就要被發現了。
雖然明雨早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係,可知道歸知道,明目張膽被看到那又是另一回事!
“驚蟄不是很信賴他?”
“信賴歸信賴,可這是……私密的事。”
驚蟄推開容九,他的羞恥心,還沒到這般厚臉皮的地步。他現在滿臉通紅,恥感爬滿了心,都恨不得給自己臉捂上。
“而且,你怎麼知道,將來不會出事?”驚蟄嘟噥,“還是要藏好些。”
“你擔心他背叛你?”
容九的聲音裡,是難以覺察的惡意和熒惑,乖戾的暴躁被冷靜克製的語氣埋藏著,隻是一聽,好似是在真心實意地關切著。
“莫要擔心,”
他總是這麼說。
“若他背叛你,我會摘了他的頭顱,送與你為禮。抽了他的皮肉,做你墊腳的皮具……”
他的話還沒說完,驚蟄一個小狗飛撲,將容九惡毒的話給堵了回去。
用嘴。
容九是個貪婪的,送上門的食物,哪有不吃的道理。
直到驚蟄差點被親暈過去,喘著氣趴在容九的懷裡,還不忘碎碎念:“不可以,不能這樣……明雨是我的朋友。”
他有點委屈,那鮮明的惡
意,是如此明顯。
為什麼……
容九沉默片刻,手指拂過驚蟄的側臉,用力地擦了擦他的眼角,冷淡而刻薄說道:“你和他,走得太近。”
那輕易燃燒起來的情意並不滾燙,冰冷到窒息的寒意裡,摻雜著無儘的醜陋惡意。那不如驚蟄那麼純粹美好,反而充斥著扭曲的欲|望。
那為嫉妒。
驚蟄不可思議地搖頭:“可他隻是朋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朋友和伴兒L,在驚蟄看來,是截然不同的關係。
他怎麼都想不到,容九看似冷冰冰的模樣,居然會……吃醋嗎?
吃的還是,明雨的醋?
驚蟄有時難以理解容九的想法,當然,明雨的安全,他是一定要保護的,他絮絮叨叨地跟在容九的身後,讓他一定不能對明雨下手,結果……
嫉妒的男人最可怕,驚蟄切身體會到這點。
那天回去,他的嘴巴都腫了。
如果不是容九塞給他的玉瓶,他第二天都不能見人。
可惡!
容九的性格惡劣到無可救藥。
驚蟄已經收集了四個玉瓶。
每次打開櫃子,就看著它們排排坐,異常亮眼。
立冬曾見過一次,還問驚蟄是什麼材質,驚蟄卻也是不知,隻含糊說是朋友送的。
他多數時候到底在直殿司,和立冬不太熟。
折騰完雲奎的事後,驚蟄總算輕鬆了些,而這位大塊頭非常投桃報李,很快就給驚蟄帶來了一個對他來說,算是不錯的好消息。
等八月一過,驚蟄就能正式入直殿司了。
這對驚蟄而言,無疑是好消息。
雲奎的身體到底是好,在床上養了些時日,很快就恢複好,開始下床活動。他不再往外跑,也不再經常和人花錢,性子像是一朝發生了轉變,變得愈發沉穩起來。
這由夏轉秋的時節裡,貴妃黃儀結的努力似乎有了成效,景元帝終於見了貴妃,而後,又時常去鐘粹宮小坐。
一時間,空寂了幾個月的後宮,因著陛下重新踏足,又有了幾分躍躍欲試。
儘管承歡宮的血災就在眼前,可她們入宮,本就為了博一場富貴,若是無出頭之日,當初何必趕著入宮?
便又有幾個,總愛往乾明殿送東西。
寧宏儒雖把著乾明殿不叫人入內,可東西至少是送得進去的。次數一多,這後宮就又熱鬨起來。
熱鬨之餘,乾明宮悄無聲息又換了人的事,仿佛就掩在塵埃裡。
景元帝在洗手。
隻是怎麼洗,也總洗不乾淨那腥臭的血氣。
他略皺眉,眼底濃鬱的暗色,仿佛能吞噬所有情感,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可唇色卻異常鮮紅,好似流淌的血。
很少有人能欣賞景元帝的容貌。
縱是他的親生父母也是如此。
越是銳利的美麗,越是刺痛他們的感官。他們在他身上謀求相同
之處,更因為那不同而狂躁。
寧宏儒輕聲:“陛下,人都清|理乾淨了。”
囍白孤生的作品《可是他長得美啊》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囍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滴答,滴答……
景元帝垂下來的手,正滴著血水。
在腳邊凝成一灘。
手指還能感受到血液的餘溫,可掠奪性命並無分毫快|感,隻是為了壓抑另一種扭曲起來的情緒。陰鬱的暴戾在眉梢一閃而過,僵硬的臉龐上,露出了歇斯底裡的暴躁。
景元帝的嘴角抿著,緊繃的忍耐克製著動作,讓他連擦拭著手,都呈現出幾分冷靜優雅。
他將手帕隨意地丟在盆裡,本就染血的素白帕子瞬間被血水侵蝕,變得無比臟汙。
“還是不夠。”
他像是在問寧宏儒,又仿佛是自言自語。
“這是為什麼?”
寧宏儒深深跪了下去,不敢說,卻不得不說:“……許是因為,陛下非常在意驚蟄。”
喜歡是極為正常的情感,可景元帝向來與彆人不同。
景元帝有些沉默地感受那些陌生的情緒。
是新生的,異樣的。
滾燙到要沸騰起來的情緒,永遠都不滿足。
這貪婪,惡毒,充斥著掠奪和暴戾的欲|望,驚蟄那脆弱的身體,又能承受多少?
景元帝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唇,微小的憐惜頃刻又被暴虐的掠奪欲取代。
每一個逢五的日子,驚蟄再仔細些,就能嗅聞到那揮之不去的血氣。
淡淡的,卻好似繚繞在男人的血肉裡。
那血腥的殺戮過後,興奮的欲|望才能壓下少許,不至於弄壞他。
真是期待呀。
驚蟄。
今天,又是十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