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壽康宮內,太後一巴掌拍在桌上,聲音異常凶狠。
跪倒在她身前的太醫麵色難看,“太後娘娘,微臣已經為章妃診斷過數次,章妃,的確是有滑胎的征兆。”
滑胎,意味著章妃有孕。
後宮隻有過兩次選秀,除此之外,就是被各地,以及王爺獻上來的美人。
景元帝雖不管,卻也招收不誤,全都丟在了後宮裡。
這章妃,是初次選秀時,太後選進宮裡來的。
她的身份,太後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按理說,一個家世清白的妃子,懷上了龍胎,太後應當高興才是,為何卻是如此反應?
作為診斷出這次脈象的屈太醫,可當真是茫然無辜。
他在一刻鐘前,被壽康宮急急叫來。隻因為他是今日輪值的太醫,自然是要領命。
在去壽康宮的路上,屈太醫提前問過情況,得知身體不適的是章妃。
這位貴人,屈太醫也曾去過她的宮裡,為她診治過,知道她態度還算寬厚,這才放下心來。
許是因為上午禦花園的事罷。
屈太醫是下午來的,發覺太醫院一個坐鎮的太醫都沒有,問過了留守的太監,這才知道,原來清晨在禦花園時,有位小主不小心崴了腳,摔下去的時候接連撞到了好幾個人,都疊羅漢似地在一塊。
撞破頭的撞破頭,淤青的淤青,昏迷的昏迷,這可真是把整個太醫院都忙壞了。
屈太醫原本還慶幸這事輪不到他,結果下午還是來事。
去了壽康宮後,除開太後和章妃外,貴妃和德妃也都在。
章妃的臉色煞白,正在大滴大滴流汗,人已經躺在了床上瑟瑟發抖。屈太醫剛靠近些,就敏銳地聞到了一點點血味。
血?
他觀著章妃的臉色,就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再等診脈,服下保胎的藥丸,章妃的情況也逐漸安定後,屈太醫更是萬分確定。
章妃,這是滑胎的跡象啊!
這可是大喜事!
後宮這麼久以來,一直都沒有皇子皇女誕下,章妃這肚子裡的,或許會是頭一個。
可惜的是,許是上午的碰撞,現在章妃的胎位不太穩,很容易滑胎,怕是得在床上躺幾個月。
這麼想著,太後問話時,屈太醫自然也是這麼說。
誰能料到,太後的反應,卻是與喜悅截然相反,好像是非常詫異,眉間更帶著幾分震怒。
太後當然不可能會高興。
景元帝怎麼可能會有子嗣!
她可是清清楚楚,景元帝身上的毒,還是當初,她親眼看著慈聖太後喂下去的!
這種毒,名為悲歌。
聽起來十分動人,實則陰寒毒辣,用於年幼的孩童,劑量太大時,會直接活活痛死。
若是沒死,毒性殘留下來,就會深入骨髓,時常陰寒發作,身體比常人要冷得多,壽數有礙,往
往不能擁有子嗣。
可倘若這孩子不是景元帝的種,那這孩子是誰的?
太後的臉色有些難看。
她一掃地上跪著的屈太醫?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起身踏入後殿,親自去看章妃。
貴妃和德妃,自然是一左一右地跟上來,服侍在太後的左右。
太後在床邊坐下,打量著章妃的模樣。
章妃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了許多,正在宮女的侍奉下,小口小口地吃著藥。看到太後進來,她著急要坐起來,被太後按住,“你可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
章妃看起來有幾分茫然無措,似乎根本不知道太後在說什麼,剛才屈太醫給她診斷後,開了藥方就出去了,根本沒有來得及與她說。
太後的神情高深莫測:“屈太醫說,你有滑胎的跡象,你,懷了幾個月的身孕,難道一點都不知嗎?”女子懷孕身體,自然會有變化,這些異樣,隻有自己才最能覺察出來。
章妃瞪大了眼,吃驚地說道:“妾身懷孕了?”
她下意識抱住肚子,睫毛微微顫動,臉上流露出驚喜之色,“妾身,妾身從沒想過,居然是……”她話還沒說完,立刻想到早上的事,急切地說道,“太後娘娘,是不是妾身清晨摔了一跤,這才會身體不適?”
光看章妃高興的模樣,好似完全不心虛。
貴妃上前一步,輕聲細語地說道:“好妹妹,不必擔心,屈太醫說了,隻要你好好靜養,不要胡來,這孩子,還是可以保住的。”
章妃連連點頭,動作更為謹慎,生怕孩子掉了似的。
太後沒看出什麼來,又派人將屈太醫叫了進來重新診脈。
這一次,當屈太醫再度得出相同的結論時,太後麵帶微笑點了點頭,“章妃,聽到了嗎?這幾個月,就莫要再亂動,好好在床上躺著。”
章妃露出欣喜又嬌羞的表情,低下了頭。
德妃:“太後娘娘,章妃既然懷有身孕,這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自是大喜事。此事,應當讓陛下知道知道。”
太後下意識看向德妃,眉間微動,原本的怒色還沒到眉梢,就化為淡淡的愉悅:“德妃說得是,這麼大的喜事,自然是要讓乾明宮也高興高興。”
太後召來了人,原是要去通知乾明宮,忽而想起女官石麗君就在偏殿,索性將她給召過來,讓她將這個大喜事帶回去。
石麗君當真是用儘了渾身忍耐,才沒露出詫異的表情。
目送著石麗君帶人離開後,太後原本鬱悶的心情反倒是輕快起來,命令人好好伺候章妃,又讓屈太醫為章妃日後的調理開方子,這一舉一動,和剛才的失控又有不同,又好像是一位悉心關切的慈母。
貴妃和德妃落座在太後的左右,正在商議著此事要如何做。
這畢竟是後宮的第一個孩子,雖不是出在他們的肚子裡,但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會惹來無限的關注。
畢竟景元帝的膝下,的確空虛好幾年。
太後並不怎麼把
貴妃與德妃的話放在心上,在她看來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不可能是皇帝的孩子。
章妃有孕,這孩子的來頭古怪。
對皇帝而言,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偷|腥,頭上被戴了綠帽,就算是聖人也難以容忍。
太後起初的確非常惱怒,可現在想起來,卻還不如作壁上觀看笑話。
……要是皇帝不知自己情況,真將這孩子給認下來,那才真真是好笑。
一想到到時候景元帝養了外人的孩子,等到長成後才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那個畫麵要是真的出現,太後可以回味上幾十年。
便是為了這一幕,容忍少許,也算不得什麼。
這才是太後這態度驟然轉變的緣由。
不過,這章妃……
她垂下眼眸,召來了身邊的女官,低聲囑咐了幾句。那女官急急點頭,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貴妃留神看了眼,不過,又被德妃的話給帶了過去。
德妃正在不疾不徐地說著:“貴妃姐姐,章妃的身子骨弱,還是得好生將養,這些慶賀的事,還是暫且不提,待她生下麒麟兒後,再行準備如何?”
貴妃笑眯眯地頷首:“德妃妹妹說得極是,是我剛才忽略了,該罰該罰。”她親親熱熱地跟德妃說話,德妃的眼底閃過一抹嫌惡,但也沒避讓開。
德妃自是不喜貴妃,分明是黃家出身,卻沒有半點傲氣。不是這個姐姐就是那個妹妹,閒著沒事,還總是和那些不知廉恥的小主們,學著去乾明宮獻殷勤……德妃隻要一想到貴妃的種種行為,就忍不住皺眉。
不知出於什麼緣故,許是因為景元帝還未到的緣故,不管是太後,還是德妃這幾個,都沒著急著將這事宣出去。
不多時,景元帝到了。
太後和景元帝這對養母子的關係之不好,從皇帝踏足壽康宮的次數就能看得出來。如非必要,這兩位是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朝廷百官為此詬病不少,尤其在於皇帝對太後的不孝不尊。
在他們看來,太後分明有自己的親生子,卻還是毫無芥蒂地讓景元帝登基,過去些年養育也算認真,怎會得到景元帝如此冷淡的對待?
隻可惜這位皇帝是個肆無忌憚的,言官說得再多,他都是不痛不癢。
隻苦了太後呀。
太後對於這樣的事跡名聲,從來都是有意推波助瀾。
千裡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景元帝這樣不管不顧,毀於名聲,那是早晚的事。
…
“妾身見過陛下——”
景元帝進來時,貴妃和德妃紛紛起身,朝著皇帝行禮,太後穩穩當當地坐著,隻平靜地朝著景元帝頷首。
太後:“皇帝,你既來了,就坐下說話。章妃的身體不大妥當,還是得好生溫養。”
景元帝慢條斯理地說道:“太後娘娘,寡人著急著見章妃。”而後,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微笑,“好見見,寡人的第一個孩子。”
他的語氣略有幾分古怪,說是高興也算不上,卻有幾分異樣的趣味。
太後挑眉,看向身旁的女官,站起了身。貴妃和德妃兩人急急走來,扶住了太後,她在眾多人的簇擁下,朝著景元帝笑了起來。
“那便去罷。”
一群人重新烏泱泱地將內殿擠得滿當,把本來已經睡過去的章妃再吵醒過來。
章妃是個麵相有些豔麗的女子,平時在這後宮裡,也算是玩得開。不過,比起因為性情怯懦內斂,時而會得到德妃看顧的康妃不同,章妃是自成一派的。
章妃被身邊伺候的宮女扶了起來,靠坐在床頭,在看到景元帝出現的那一瞬,章妃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難以辨彆的情緒,而後嬌柔地低下頭來。
“……陛下……”
景元帝慢吞吞地說道:“聽說,章妃有了身孕?”
章妃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聲音裡有幾分驚喜,“是的,陛下,妾身有孕了。”
她的目光飛向景元帝,複低下頭來,輕聲說著:“已經快要一個多月。”
輕輕的,她這個時間,似乎是在提醒著什麼。
景元帝又笑起來。
自打他踏足壽康宮,他似乎經常在笑。德妃想,是因為陛下,很是高興嗎?
隱隱之中,德妃又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就在此時,景元帝看向身後的寧宏儒:“取刀來。”
他溫和,平靜,從容,甚至聲音裡還帶著幾分異樣的興奮。
寧宏儒默不作聲領命去了,太後等幾個卻敏銳地看向景元帝。
太後意有所指地說道:“陛下,這裡可是壽康宮,不是你的乾明宮。”彆把乾明宮血腥模糊的那一套,用在她這!
景元帝挑眉,因為是在壽康宮內,他甚至沒有主動去拔外頭侍衛的刀,可以說是非常得體,非常給臉。
“章妃有了寡人的第一個孩子,不論是長子,亦或者是長女,寡人都非常高興,”景元帝臉上的愉悅越擴越大,“這麼珍貴的孩子,寡人自然想看看,他還在章妃肚子裡時,是什麼個樣子。”
德妃臉色發白,一下子明白過來皇帝是什麼意思。
景元帝竟是要生剝了章妃的肚子!
貴妃沉著臉色,目光飛快地瞥了眼景元帝和太後的神情,這兩位後宮極尊貴的人,都尤為高深莫測,倒是章妃……
她看到了女人臉上流露出來的驚慌與恐懼。
章妃:“陛下,明明您那一夜……”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可出奇的是,在顫抖之下,還很是穩定,“您明明進了妾身的宮裡,不是嗎?”
她暗示道。
景元帝一直落在章妃肚子上的目光,總算頭一回,看向章妃的臉。就好像,他是第一次看到般,皇帝仔仔細細看過後,“原來是你。”
那漫不經心的口吻,是剛剛才想起來。
…
章妃入宮,已經好些年。
她
是在景元帝剛登基時,就由太後主持選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最後得以入宮來的。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是為了奪得景元帝的寵愛。
這後宮的女子們,何嘗不是這麼想的?
隻可惜,不知道是因為景元帝不喜歡她們這些由太後選出來的妃子,還是因為他本就清心寡欲,他向來很少踏足後宮,就算偶爾在誰那裡留宿,那都是極其難得的情況。
為了見上皇帝一麵,可以使出渾身解數,這便是她們的境地。
次年,皇帝在祭天大典後,突然來了興趣,將幾個宮妃召集了過去,饒有趣味地問她們:
“倘若能給你們機會離開這後宮,可有願意的?”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不願意。
離開皇宮做什麼?
她們能入宮,是經過了無數的廝殺。在家中,要和自己的姐妹爭奪,才能得到更好的待遇,進宮選秀時,更是踩著無數人的頭頂,才得以昂首走進宮來;而到了這皇城宮內……
她們可以享用的,又比外頭的,不知好上了多少。
她們怎可能甘願離開皇宮?
倘若能夠和皇帝春風一度,留下個子嗣伴身,那往後大半輩子都可以安穩。
她們不是不知道皇帝的性情暴虐,早在選秀前,在景元帝剛剛登基時,對此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哪又怎樣?
他是皇帝呀!
擁有章妃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她能感覺到康妃那一瞬,是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囁嚅著退了下去。
倒是有一個。
章妃記得清清楚楚,那一批人裡,唯獨這麼一個人,對景元帝說,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出宮,不願再留在皇宮。
那時,景元帝定定地看著那人,本以為,皇帝會大發雷霆,卻沒想到,最終他也隻是興意闌珊地揮了揮手,讓她們都退了下去。
過沒多久,章妃就聽到了那個宮妃暴斃的傳聞。
……是得罪了景元帝吧?
章妃偶爾會這麼想,可是在過去幾年後,在她已經忘記那個女人到底長著怎樣一張臉時,她午夜夢回再想起此事,卻又忍不住思索起另外一種可能。
說不定……
要是,當初那女人不是暴斃,而是另外一種離開這後宮的方式呢?
嗬,想什麼呢?
章妃一哂,便將此事拋之腦後。
這後宮的妃嬪數量不算少,卻也算不得多,偶爾會聽到有誰受寵,紅火了那麼半年,又再度消失在這後宮裡。
章妃嫉妒有之,在新人又來後,卻也一天天心淡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耐不住寂寞,召集了一個侍衛入宮……
在這宮裡待了幾年後,章妃逐漸意識到,景元帝對待宮妃的方式,就如同在看待玩具。
玩具有趣,那就會把玩一段時間,可若是無趣無味,也會很快拋卻。
對於被丟棄的玩具來說,那是一件極其殘
忍的事。
她不願意成為玩具,不若苦熬到將來,做個太妃也是不錯。
她變了主意。
也就對勾|引景元帝失去了興趣。
如此,章妃反倒一天天過得自在起來。
可偏生,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些,章妃在日漸沉迷肉|體時,忘記了小心謹慎,也忘卻了之前的擔憂。
所以,在年前時,景元帝來她宮裡的事,就不再是喜悅,反倒是一種極度的驚恐。
她記得……
那段時日,貴妃時常去乾明宮,許是因為纏得太緊,惹得皇帝不喜,想換個滋味?
章妃惶恐之下,和景元帝說話時,就有些驚慌失措,皇帝也沒坐多久,很快離開。
而後,她小心了一段時間,發現那不過是一次意外,皇帝再沒想起她來,章妃這才放心。
隻是,她似乎放心得太早。
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有了身孕。
是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章妃不可能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皇帝和她做沒做過,她難道自己不清楚?
她都清楚,那期待皇帝癡呆忘記的可能性有多少?
那些日子,章妃連每月會有的平安脈都逃避不看,尋了好幾種法子想要墮胎。
……可她,居然舍不得。
這一拖,就拖到了年底,除夕夜,章妃偷偷溜出去,在擷芳殿見了他。
對於偷|情這件事,章妃並無多少愧疚之心,皇帝將她們棄之如履,她又何必記掛皇帝?
可懷孕就有不同。
原本最是妥當的方式,就是墮胎,可她竟是起了癡心妄想,想要將這孩子給生下來……那就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他不同意。
兩人在擷芳殿爭執時,甚至都沒聽到腳步聲。
等到他們覺察時,就已經來不及。
戴著鬥篷的章妃和一雙濃黑的眸子對上。
她平生頭一回,看到那雙冷漠的眼裡,燃燒著瘋狂的欲|望。
她愣在當場,就看著男人的眼神從她身上掃了過去,而後,再沒留下半點痕跡,抱著懷裡的人步入了擷芳殿無數房屋裡的某一間。
“那是……陛下嗎?”
冷不丁聽到這顫抖的男聲,章妃嚇了一跳,猛地回過神來,臉上滿是驚恐。
景元帝!
剛剛走過去的那人,居然是皇帝!
他懷裡抱著的人,在黑夜裡看不清楚模樣,可是那靴子的製式,她卻瞥見了。
是男的。
那款式非常熟悉,章妃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裡看到過,但肯定是曾經見到的。
和景元帝撞見這事,太過可怕,章妃再沒有心思停留,立刻回到了宮裡,惴惴不安地等待著景元帝的追查。
可是等了一日,兩日,三日……
章妃卻始終沒等來一個音訊。
她驚訝地發現,皇帝似乎……並不在乎。
哪怕那一夜,景元帝並沒有看清楚他們的模樣,可要是有心去查,肯定會發現是誰。
可現在,沒有追查,沒有問詢,就好像這件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章妃在驚恐了大半月後,終於將心放回了肚子裡。
……景元帝不在意,這是好事。
她知道這點。
可在清楚的同時,章妃的心裡,卻又滋生出某種不滿足,不快活的憤懣。
她不知那憤懣到底從何而來,直到那一日。
章妃午後睡醒,正半心半意地靠在軟塌上吃著甜湯。最近她的胃口不怎麼好,反倒是這種甜滋滋的東西才能入口。
這時,殿外有人求見。
是她宮中的大太監,為她送來了娘家的消息。
章妃被扶著坐起身來,眼神就那麼不經意地一瞥,望見了他腳上穿著的靴子,突然為之一頓。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猛然撞進章妃的心裡。
那天晚上,景元帝抱著的,居然是一個太監!
一種莫名的惡心翻湧上來,章妃哇地一聲,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又吐了出來,給滿宮的人都嚇了一跳。
直知道章妃秘密的人不多,隻有她貼身的兩個大宮女,見到章妃吐得這麼厲害,大太監忙要去請太醫,卻被章妃掙紮著攔住:“不許去!”
她的聲音尖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待攔住了人,又讓人將這狼藉都收拾妥當後,章妃才蒼白著臉色躺了回去,一隻手停留在心口。
……壓著那種揮之不去的惡心感。
太監……居然是一個太監……
章妃的心裡翻來覆去,都是暴躁和憤懣,她們後宮這麼多人,居然……輸給一個該死的太監!
她從來都沒見過景元帝的臉上有過複雜的表情,那男人仿佛生來就是冷漠的冰雕,與生俱來的氣勢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但那一夜……
皇帝臉上那種熾烈的情感,仿佛能夠將最堅固的冰雪融化,那種澎湃的欲|望,甚至衝擊到了章妃,這才讓她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景元帝也是人。
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而讓他融化的,是一個太監。
莫名的情緒撕扯著章妃的內心,她撫摸著小|腹,臉上浮現出來的猶豫與不甘,是她自己都沒發覺的貪婪。
那個時候,章妃還沒意識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直到今日清晨,她應約去禦花園賞春。
這宮裡頭,能爭奪來去的,不過皇帝的寵愛,除此之外,難得有幾分淺薄的交情,也都花在這來往的邀約上。
春日伊始,禦花園的花,也開了不少。
章妃聽著幾個老姐妹打趣兒說話,有些興意闌珊,就在她隻打算坐坐再回去時,聽到柳美人略有嫉妒地說著:
“也不知道到貴妃娘娘到底是怎麼……如今,就連德妃娘娘,也不得不退讓,可真真是……”
“渾說些什麼呢?她可是黃家的人。”
“便是黃家的人,那又怎麼樣?這後宮裡,難道缺的是世家門第的女子?”柳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缺的,是能生下龍種的人!”
“話雖如此,可陛下從來不貪戀這個……”
“嗬,要是現在有誰能成為這頭一人,怕是要變天了。”
另一位麵容和善的江嬪搖了搖頭,歎息著說:“我們都是太後娘娘選出來的,陛下……怕是不喜歡。”
這話一出,其他幾個人都悄悄住了嘴。
再說下去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