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2)

可是他長得美啊 白孤生 34034 字 9個月前

……“好熱。”

寂靜的宮牆內,熾熱的日頭撒下,隻有幾聲垂死掙紮的蟬鳴。

驚蟄守在門外,百無聊賴地聽著幾個小太監在說話,話裡話外,都覺得天氣太熱。

幾個掌司在裡麵商議,他們這些隨從的小太監,就隻能在外頭等待。

廖江在幾個小太監裡已經混熟悉了,再不是之前的愣頭青,說話也是一套一套,很有分量。

驚蟄聽著他在那比劃,好一副高興的模樣。

眾人聚集在他的身邊聽他說。

也無怪乎這一次廖江表現得這麼突出,畢竟這些人裡,也唯獨隻有他知道這一次,為什麼這些個掌司會聚在一處。

“……當然,是要在我們這挑選。”廖江興致勃勃地說著。

據說,景元帝要去上虞苑避暑。

這在從前少有之,不過,今年景元帝會有這想法,也無可厚非。

後宮剛出這樣的事,在蚊蟲繁多的時節,怕是有幾多人都會想起之前泛濫的蟲潮,去上虞苑還能鬆活些。

不過,這事本和他們沒什麼乾係。

就算能隨從出宮的,也不外乎乾明宮那些人。倘若有妃子隨侍,那就再加上她們伺候的下人……根本就輪不上直殿監什麼事。

可這一回,許是聲勢浩大,景元帝要移駕居住的時間較長,所需人數之多,直殿監也要出幾個人。

這消息一出,無疑就讓人心思開始活絡起來。

彆說是在皇帝跟前露臉,縱是出宮去,對他們這些小太監來說,也是少有。

而今有這樣的機會,自然一個兩個都心生向往。

驚蟄呢……

他則是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如果不是容九是禦前行走,景元帝一去上虞苑,他就得孤身一個,不然驚蟄是沒什麼興趣的。

那頭廖江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驚蟄。見他一直不怎麼說話,就主動問道:“驚蟄,難道你不想去?”

驚蟄笑了笑:“能不能去,也不取決於我的想法,還是得看掌司是怎麼想的。”

驚蟄這些日子,在直殿監,可算是出了個大風頭。

就在幾日前,乾明宮突然有賞賜來。

好些宮人浩浩蕩蕩抬著不少東西,進了直殿司的大門。

待散去後,直殿監的人才知道,這些東西,全都是賞賜給驚蟄的!

好似驚蟄牽扯到了黃家的一樁舊案,如今黃家出事,許多事情都被重新清算,自然也包括驚蟄這宗。

連帶著驚蟄的身份,都被提了,如今是二等太監,俸祿卻是漲到與大太監相同雲雲……過去好些天,這樣的傳聞,都是直殿監的熱門話題。

驚蟄不是不知道,他們看來的視線,總有幾分好奇,許多人更是為此,話裡話外總在刺探驚蟄家裡的事。

這著實叫人有幾分厭煩。

乾明宮來人,是在驚蟄的意料之外。

可他並不討厭。

儘管這的確給驚蟄平靜的生活帶來些許麻煩,可在那諸多補償的賞賜裡,驚蟄看到了最為重要的一件東西。

關乎岑家的新判決,也夾在了其中。

包括將岑玄因的屍體重新安葬,地址在何處,以及為跳水的柳氏與岑良都立了衣冠塚等等,這些,才是對驚蟄真正的寬慰。

那些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不知處理這事的是哪位官人,往後驚蟄要是知道,定要給他立個長生牌位。

吱呀一聲——

門後,幾位掌司魚貫而出,門外的小太監紛紛不說話,低下頭跟上了各自的掌司。

驚蟄跟著薑金明的身後,就聽到他指點:“三日後,去上虞苑的隊伍即將啟程,你收拾幾件衣物,隨著同去。”

驚蟄驚訝抬頭:“掌司,隻得我去?”

薑金明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一司出兩人,就你和世恩去吧。”

驚蟄眨了眨眼,有幾分驚奇。

他原以為,要是薑金明再選,或許會選慧平。

“我本是沒打算讓你去,沒了你,做事都不知麻煩了多少。”薑金明歎息了聲,“不過方才在屋內,掌印都說了,要可著最機靈的去,咱這,不就隻剩下你和世恩了嗎?”

世恩是有些跳脫,嘴巴也幾分多事,可直殿監內,就屬他的朋友最多,有驚蟄在,也當不會亂來。

相比較有些木訥沉穩的慧平,薑金明還是選了腦子更為靈活的世恩。

隻除了一點。

“驚蟄,出門在外,好好給我盯著世恩那張嘴巴。”薑金明嚴肅地說道,“可不許弄出事端。”

驚蟄斂眉:“是。”

回到直殿司,這消息果然引起了軒然大波,不過薑金明催得緊,這兩日,驚蟄和世恩都被叫去聽規矩,其他人也不敢亂打聽。

驚蟄甚至都沒來得及和容九說上一聲。

畢竟,下一個逢五,還有四五天。

不過上次見麵時,容九已然提及到,接下來不大有空當,縱是驚蟄給他留口信,也沒多大的必要。

左不過都是要去上虞苑。

在世恩有些興奮的絮叨裡,三日後的清晨,他們和直殿監其他宮人,一同跟上前往上虞苑的隊伍。

原本他們這些供人使喚的宮人,自沒有金貴到能坐馬車,大多數人都是要靠兩條腿走的。不過這一次,算他們幸運,清點隊伍時多出來一輛備用的車馬,就讓他們這群人擠了上去。

驚蟄很少坐馬車。

寥寥幾次記憶,都是在很小歲數,跟著父母回老家時模模糊糊的眩暈感。

世恩一開始很興奮,尤其是在僥幸坐上馬車後,就更為高興,在車廂裡摸來摸去。和他一樣興奮的小太監,也有好幾個,他並不算突出。

隻是隊伍剛開拔,馬車一動,他們的臉色就變了。

能讓宮人們坐上來的馬

車,自然不會多精良,這跌宕起伏的車廂裡,好幾個從未嘗試過的小太監臉色登時就綠了。

……可真是熟悉的感覺呢。

驚蟄默默地抓住車窗,免得被甩飛出去。

途中休息的時候,馬車內擠著的小太監爭先恐後地下去喘氣,驚蟄看向臉色煞白的世恩:“你要不要也下去走走?”

世恩搖了搖頭:“已經適應過來,沒必要。”

他們正在啃著的乾糧,是提早就準備好的,沒什麼味道,不過能充饑。

短暫的停歇時間到了後,去望風的小太監又爭先恐後地回來。就算馬車再怎麼顛簸,可到底還是有遮風避雨的車廂,更能遮擋住這夏日高陽。

馬車內雖擠得慌,可是窗戶能帶來些許涼風,也不用冒著熱汗走上一日,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就算再難受都也忍著。

如是這般,熬了好些日子,這上虞苑總算到了。

驚蟄等人原本就是缺少人手才會被帶來,如今一個個剛到,就被領著去做事。

這都是熟門熟路的。

比起被使喚,更讓這些小太監們驚歎的,還是這裡和皇庭內截然不同的風格。

皇宮的建築群多是精細彆致,處處都透著美麗與精致,可上虞苑的建築風格卻帶著幾分粗獷,以實用大方為要。

許多擺設布置,比起宮裡,就顯得張狂。

驚蟄他們這群小太監,被交給了上虞苑,一個叫胡越的大太監管著,他手底下,還有十幾二十個相同的小太監。

在知道驚蟄已是二等後,他將驚蟄留在身邊,做一些比較精細的活。

驚蟄在這待了幾日後,才發現上虞苑之所以缺人手,多少和景元帝這一回來上虞苑的目的有關。

皇帝陛下來上虞苑,不僅是為了避暑,也是為了接待遠道而來的外國使臣。

要不然,依著原本上虞苑的人手,自然是足夠的。

驚蟄忙得腳不沾地,與其他幾個二等太監一起,跟著胡越四處走。

那些使臣招待的居所,都是由著胡越來布置,這自然是精細的活兒,不容有差。

不過也為此,驚蟄剛來上虞苑不久,就將大致的布局摸了個清楚。

當然,隻限於幾處離宮。

那些跑馬射箭的園林,驚蟄是沒去過的。

可驚蟄沒去過,世恩卻跑了個遍。

他們這些宮裡調來的人,都住在一塊,儘管每日驚蟄他們不在一處做事,可是每天晚上回來,還是會歇在一處。

胡越給他們安排的居所也大方,雖還是兩人一間,可比宮裡住的地方要大上許多。

驚蟄和世恩,自然是住在一處。

晚上回來,世恩去打了水洗腳,順便給驚蟄也打了,兩人並排坐在桌邊,世恩歎息了一聲。

“這上虞苑的日子,比起宮裡,可好上不少。”

也不知是因為他們遠道而來,還是因為上虞苑本來就是如此散漫,這裡的規矩不多,

沒有宮裡管得那麼嚴格,隻要按時做好自己分內的事,胡越很少去管他們。

吃食上,住所上,也都很貼心。

隻除了每日的活,要走的路,比宮裡累得多。

畢竟上虞苑占地太廣,有時候光是走過去,都需要用上小半個時辰,驚蟄來這裡之後,吃飯都比從前吃得多。

驚蟄:“那你還想不想回去?”

胡越使喚得他很順手,驚喜之餘,還和他透露了口風,隻要驚蟄願意留下來,他會去和上頭申請。

這也叫他知道,這回來上虞苑的這些人,是有可能留下來的。

世恩琢磨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這裡看著輕便散漫,人也多。可這都是因為陛下在這,要是陛下回宮,就會非常清冷。”

從前許多君主,在各地都建了不少行宮,就連先帝也不例外,每年有許多時間,都未必是在乾明宮待著。

景元帝算是曆代裡,不愛動彈的一個。

這幾年登基後,最遠也就是到上虞苑來,雖內庫會源源不斷給各處的行宮撥款,可這些地方的宮人,或許終其一生都未必能見到皇帝一麵,過得非常清閒。

世恩這性格,一看就喜歡熱鬨。

一想到要那麼冷冷清清地活著,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倒是你,我看那胡總管,對你可滿意得很。”世恩用胳膊捅了捅驚蟄,“你會知道,肯定是他和你露出口風……”

驚蟄平靜搖了搖頭。

黃家的事情結束後,驚蟄身上背負著的某種壓力,好像無端輕了不少,每日裡的笑顏也比從前多。

若照著他的性格,來上虞苑這樣的地方,或許也不錯。

這裡輕鬆自在,也少了許多的煩惱。

可一想到容九,再想到直殿司那些人,還有明雨,驚蟄又不想挪地。

他這人,說來是有幾分疲懶。

如果北房不起波瀾,沒那麼多亂事,以他的性格,怕是會在那清冷的地方紮根一輩子。

他總喜歡安穩些。

喜歡過些普通尋常的小日子。

喜歡上容九,算是他做過最出格刺激的事。

說到容九,驚蟄的思緒不免飄得遠了些,他們雖同在上虞苑,可到現在都沒見到過。

一來,容九怕是不知道,他也來了上虞苑,二來,景元帝到上虞苑後,就住進了太室宮,那是整個上虞苑最大的宮殿群。

驚蟄隻跟著胡越去過一次。

太室宮之大,比驚蟄在皇庭內見到的許多宮室都要大上太多,光是走都累得要死,更彆說在這麼大的地方裡,再找到容九。

驚蟄沉思時,世恩就絮絮叨叨地說起他探聽來的消息,哪怕是在上虞苑,他這個本事都沒落下。

“……原來朝廷重臣也跟著……住在……見到閣老……”

“除了德妃……一個後妃……聽聞……操持……”

“……使臣過幾日……”

“陛

下喜歡騎馬,總是在……”

驚蟄聽著聽著,不由得敬佩不已。

有些隱秘事,世恩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尤其是使臣何時來這條,他是因著每日跟在胡越身側,方才清楚,可世恩呢?

世恩嘿嘿一笑:“驚蟄,你要是想,你也能學會。”

他的腳撥弄了下水,溫度已經有點涼。

手指捏住驚蟄的臉,左右擺動兩下。

“驚蟄,你長得好,氣質又好,隻要你願意和我學上幾分,說不定,你以後能探聽到的消息,隻會比我多呢!”

世恩笑嘻嘻地說。

驚蟄拍開他的手,低頭擦腳,彎腰將盆抱起來:“多謝,可不必。”

世恩跟著他一塊出去倒水,遠遠就看到個人小跑了過來,還喘著氣。

這人是烏峰,二等太監。

是在胡越手底下做事的人之一。

“驚蟄,快些跟我去,總管尋你。”

這焦急的模樣,一看就時間緊迫,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情。

世恩麵色微變,隱晦地看了眼驚蟄,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賠笑說道:“且等等,他身上這衣袍臟了還未換,換完了立刻去。”

他說完這話,趁著烏峰還沒反應過來,就拽著驚蟄進屋。

驚蟄挑眉看向世恩,他這般反應,卻是有些大。

不過,驚蟄也的確需要換衣。

就在他扯出新的衣物時,不知為何有些焦慮的世恩往前跨了一步,靠在他的身邊低聲快速說道:“待會要是胡越讓你去守夜,千萬彆答應,能推脫就推脫,聽到沒!”

驚蟄動作微頓,看向世恩,又望了眼門外。

烏峰還守在外麵等著。

“……你是說,給陛下守夜?”

驚蟄尾音帶著少許上揚的狐疑,他很敏銳,在世恩說出前半句,就猜到這個夜“守”的是誰。

可這未免太荒唐。

守夜這樣的活計,能是他這樣的人來做嗎?不應該是皇帝身邊親近的人?

世恩焦慮地說:“你不知道,上虞苑和宮裡不一樣,來到上虞苑後,除了幾個親近的宮人外,守夜的,全都是上虞苑的人。”

驚蟄:“是因為人手不足?”

“不是,是因為這樣一來,陛下在殺人時,靠近的都是上虞苑,自然,也會優先挑選上虞苑的殺,免去乾明宮的損失。”

世恩這話,就透露出幾分殘酷無情來。

可這樣的事,發生在景元帝的身上,又好像尋常可見,驚蟄甚至連驚訝的表情都欠奉,“所以,一旦出現需要補足人手的情況,也會優先從上虞苑裡挑選。”

“還不能是普通的小太監。”世恩補充,“能守夜的,起碼是二等太監。”

而胡越,能夠接下重擔,本來就是這上虞苑裡身份算高的大太監,雖每到乾明宮來人時,寧宏儒等人就會接管過大權,可底下宮人的調度,還都是有賴於他們這些上虞苑原本的管事。

而今入了夜,烏峰突然來,再加上二等太監這個限製,一下子就讓世恩想起此事。

驚蟄沉默且快速地換好衣服,拍著世恩的肩膀:“今晚不要等,我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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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這話,就匆匆跟著烏峰走了。

世恩頹然地抹了把臉,其實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都也隻是徒勞。

胡越讓烏峰來,足以說明他選擇了驚蟄,除非驚蟄現在病得起不來登時要死了,否則,根本不可能逃開。

胡越手裡把玩著兩個文玩核桃,發出清脆的哢噠聲,在他的身前,站著幾個二等太監,一個兩個臉上都有點蒼白。

“總管,您不是讓烏峰去尋驚蟄了嗎?為何,還要讓我們繼續留在這?”

胡越冷淡地看他一眼,嗤笑了聲。

“怎麼,你們以為,今晚上將驚蟄推去太室宮後,就能高枕無憂了?”

那人臉色蒼白,囁嚅著:“難道……不是?”

伺候皇帝,怎麼都不能算是個壞差事。

可守夜,就有很大的風險。

景元帝不能被吵醒,這近乎是一條嚴苛的命令。

今夜,有人死了。

胡越接到消息時,非常頭疼。他無需知道陛下到底是為何殺人,可這缺漏的人,還得有人來補。

上虞苑這,能去皇帝跟前伺候的,需得是二等太監往上,可一個兩個知道今天必須守夜,都不敢去。

胡越將驚蟄叫來這個舉措,無疑讓他們看到了一點希望。

胡越冷笑:“他是宮裡的人,按理,今夜不該他去。而就算今夜他頂上了,也至多一夜,都收起你們那不該有的小心思,免連累了咱家!”

被調去太室宮伺候,就無需在胡越的手裡做活,他們想得倒是好,隻想要那太室宮的清貴,卻不想要守夜的麻煩。

這天底下,哪來這麼好的事。

當驚蟄來時,胡越也沒有廢話:“太室宮出了點事,今夜需要多兩人去守夜,戴有為,你和驚蟄一起去。”

戴有為是個瘦弱的模樣,一聽這話,臉色微白,卻不敢說什麼,低頭應是。

驚蟄的表情很淡:“總管,小的從未做過這些,到時,怕是得多跟著有為學學。”

胡越看了他一眼,露出一點笑意。

“自然是跟著戴有為,你倆一塊。驚蟄,這次就當做幫忙,也隻需這一次。”

他痛快地說道。

驚蟄頷首,不再說話,低頭跟著戴有為出去換衣服,在太室宮伺候,穿戴的衣物自有些許不同。

等驚蟄離開後,胡越的臉色又冷下來。

景元帝剛殺過人,脾氣最是不好的時候,這才是他將驚蟄推出去的原因。

他雖看不上底下這群人卵蛋似的慫樣,可到底也心疼自己人,選人時,除了驚蟄外,也選了最不討喜的戴有為。

可挨過今夜,胡越勢必要重新換人,去頂替驚蟄的位置。

不然,這要是被查出來,他多少是麻煩的。

驚蟄和戴有為被胡越領到太室宮後,隻隱約聽到什麼提點,換人,明日雲雲的話。

無聲無息時,驚蟄感覺戴有為羨慕地看了他一眼。

驚蟄沒有看回去。

當然,他對胡越這樣的行為,也沒什麼感覺。

是人都會有偏心,不想自己手裡人犧牲,想拿他來頂一頂,也是正常。

反正隻有一夜。

驚蟄沒有世恩那麼憂愁,就算陛下真的暴起殺人,這人肯定是自內由外殺的,他和戴有為這兩個剛被送來的人,怎麼都不可能在殿內伺候。

事實正如驚蟄猜測的那樣。

驚蟄和戴有為被安排守著的地方,距離內殿可還有一段距離。

驚蟄抬頭看著皎皎明月。

今天的天氣好,有風無雲,縱是夏夜,但也多了幾分涼意。

這般清幽的月光,將寬大的庭院染上銀霜,無需太多燈籠,也足夠看得清楚各處。

驚蟄是第二次來太室宮,上次根本沒到這麼裡麵,而今跟著一路進來,倒是感受了一番戒備森嚴。

他一直目不斜視,唯獨在路過巡邏的侍衛時,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也不知容九,今夜是否在這守夜的人裡。

驚蟄悠悠閒閒想了一圈,借此驅散困意,而身邊的戴有為,身體已經開始哆嗦起來。

驚蟄不免納悶。

他們守著的這裡,除開他們兩人外,還有另外兩人一組,守的是東麵。彼此雖能看到,不過距離有點遠。

驚蟄壓低了聲音:“戴有為,你冷靜點。”

戴有為抬起頭看過來,驚蟄這才發現,戴有為滿頭滿臉都是汗,他咬著牙,低聲說道:“你說得倒是輕鬆。”

聲音裡,還有幾分恐懼。

他是看不慣驚蟄這幅淡定的模樣。

戴有為心裡甚至有幾分惡意,他之所以能這麼輕鬆,隻不過他不知道會有什麼遭遇,才得以這麼輕鬆,若他知道……

驚蟄:“你可以繼續抖下去,不過,對麵的人看過來了。”

他的聲音有幾分漠不關己的冷意。

戴有為一瞧,原本太室宮的人,的確看了過來,他低下頭,強行控製著自己的身體,待那異樣的注視移開後,他才頗有惡意地嘲弄:

“你能這麼冷靜,是你根本不知道,守夜是多麼危險的事!”

驚蟄想起乾明宮那些血腥的傳聞,很想吐槽他哪裡不知道?

哪怕在北房的時候,他都知道,乾明宮時常會死人,哪有到了太室宮就不一樣的可能?

對此,驚蟄心裡還是明白的。

可戴有為似乎誤會了驚蟄的冷靜,進一步說:“陛下在上虞苑時常睡不好,發脾氣時,就會殺人取樂,要是今晚運氣不好,你的小命可就難保!”

他們說話,聲音不敢太高,都是壓低著。

隻戴

有為神情激動,就算壓著,也難免-流露出幾分神情。

……難怪,一個個都這麼害怕。

“多謝你告知。”

驚蟄冷靜地回答,並沒有因為戴有為的話有多少動容,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這點。

不,戴有為不相信。

他惡狠狠地瞪了眼驚蟄,往邊上走了幾步,像是要避開他。

驚蟄好命,是宮裡的人。

就算今夜陷在這,可明日,胡越會來接走他。可戴有為來了,就再也出不去。

這殿前伺候的榮耀,他可半點都不想沾。

尤其是在景元帝剛剛發過瘋後。

哈,要不是剛出過事,太室宮怎麼可能臨時添人!

戴有為不想說話,這對驚蟄反倒是一件好事。

他太過緊張,非常神經質。

這樣情緒化的人,怪不得胡越會將他選中,怕是早就不怎麼喜歡。

不過,就算再怎麼不討喜,戴有為做事能力還是有的,不然他爬不上二等太監的位置。

驚蟄隻希望他能冷靜點。

能冷靜下來,就會發現,他們現在守著的地方,距離內殿有一段距離,真要出事,也不會是他們最先出事。

這已經算是對新人的優待。

而且,整座太室宮無比安靜,連一點人聲都沒有,這足以見得,這座宮室的主人已經安歇。

隻要沒外力將景元帝吵醒,應當是不會有事。

他們這種遠遠守著的,已經非常輕便。

就在殿外的那些個才是麻煩,要時刻警惕著等待景元帝有可能的吩咐。

驚蟄百無聊賴,看月看地,甚至都數起遠處巡邏侍衛的人數。

幾次巡邏,都沒見到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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