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規矩規矩,景元帝根本就不守規矩!
岑玄因知道後,特地進宮去和景元帝,大戰了三百回合,才最終把人給接了出來。
驚蟄出宮的時候一直笑,幾l乎笑倒在岑玄因的身上。
剛才在宮裡,岑玄因黑著臉,赫連容也是黑著臉,兩人對峙的模樣,真是針尖對麥芒,有趣得很。
“父親,我們都是男子,就算到時候真的要辦婚事,也不會有迎親之舉的。”
驚蟄並不想坐轎子進宮,更不想遊城。
若非這件事要擺在明麵上來談,就非得公開,不然驚蟄更喜歡清靜簡單的方式。
岑玄因歎了口氣:“你這傻小子,你要是一直在宮裡,這件事稀裡糊塗給辦了,以後那些人,就更該有難聽話。”
驚蟄正要說話,就聽到岑玄因駁回。
“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麼,我也知道你並不在意這些,但你不在意,可我在意,我可不許他們對我兒子指指點點。”岑玄因拍板,“你彆管我,回家待著去。”
驚
蟄被岑玄因趕回家,待了好幾l日,發現庫房的東西一日日多了起來,到了最後,竟是連庭院的位置都被擺滿了。
再到納徽那天,吉時剛到,禮部官員就到了岑家門外。
那如流水被抬進岑家大門的箱子,讓滿城的人都意識到景元帝是來真的。而到了下午,從宮中又傳了另外一件事,岑玄因親至皇宮,也奉上數十箱東西。
雖然沒有早上那麼大張旗鼓,卻也沒有藏著掖著。
驚蟄一想到那些悄然消失的東西,沒忍住笑了起來。
岑玄因此舉,可謂是石破天驚。
儘管皇帝說的是成親,可誰不是默認將驚蟄當做是被娶的那個人,可如今岑玄因上了皇宮,也送上了大禮,如今來看,這禮數豈不是亂了嗎?
這其中就有禮部官員最為跳腳。
這事兒本來就史無前例,辦得尤為艱難,他們正在這戰戰兢兢的時候,岑玄因沒和他們商量就來了這麼一出,要是皇帝發起怒來,他們有幾l顆腦袋能掉的?
隻是沒想到,乾明宮竟然當真收下了岑玄因送來的東西,還派了車馬親自將人送回了府上。
這日後,京城各種風言風語,就有不同。
早些時候各種汙言穢語,唾罵嫌棄,比比皆是。
雖然男子與男子在一起的事情並不罕見,但也從來沒有過男子與男子結婚成親的事。自古以來男女陰陽結合,傳宗接代,乃是祖宗家法,就從來沒有變更過。
景元帝此舉,的確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就連皇帝都被議論紛紛,就更彆說這風波中的另外一個人,會遭受怎樣的罵名。
雖然不是人人都知道岑文經,但是誰都能將景元帝的“那個人”罵上一句佞幸。這大抵是岑玄因憋著氣,也要給景元帝送聘的緣故。
乾明宮將聘禮收下了。
這消息傳出來,原本有些刹不住車的惡言惡語一時間又換了另外一種怪異的傳聞。
如今這酒館茶樓裡,誰人坐下,不得將這件事提上一三句?
“嘿,聽說了嗎?前些天從宮裡抬出來的東西,繞了滿滿一城,走了三圈都沒走完……”
“比起幾l十年前先帝娶妻那會兒都肆意!”
“那可是皇帝娶妻,普通人家哪裡能比得上呀?”
“誰說是娶妻了,難道你們就沒有聽聞岑家也給宮裡下聘了嗎?”
“真是新鮮事兒,這沒聽說誰給宮裡下聘的,這到底是誰娶的誰呀?”
“這看著,倒是有幾l分真心……不然哪個願意倒插門啊……那可是皇帝……”
“這哪是倒插門,這兩家都送了東西,難道是在男子與男子成親,與男女之間彆有不同?”
“說的什麼混賬話,除了這一樁之外,哪裡聽說還有男子與男子成親這樣荒唐的事情?”
“嘿,說不定往後,還真有不少……”
“之前都覺得,岑家攀上了皇家,保不準是送子換榮華富貴……可
如今看起來……”
“……這難不成,還真是有情有義?”
啪!
那茶樓中有那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聲音洪亮:“您可是說對了。”
“洪老頭兒,怎麼不說你的書,反倒說起這了?”大堂裡,有人抬著頭,叫了聲,“這可沒什麼古好講。”
“這街頭巷尾,現在還有誰有那心思聽著說書呀?”
這說書先生這話拋出來,茶樓裡頓時哄堂大笑。
的確如此。
眼下這事,便是這京城裡最熱鬨的。
甭說是這京城裡,傳出去,縱是大江南北,也沒有不知的。
“那你方才之話,又是怎麼說?”有那好事者高聲叫道,“你要是說得好了,這賞銀照給不誤。”
“多謝多謝。”
洪老頭拱著手,朝著四周拜了一拜。
“且說那陛下原本就是九五至尊,若是隻貪慕一人的容貌,那這世間有什麼東西要不得?陛下這麼多年都沒有娶妻的打算,宮中這麼久都沒有子嗣出生,這多少能看得出咱們這位陛下的挑剔。”
這話說出來就有幾l分道理,旁人聽了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再說了……能叫那老丈人進了宮來給自己下聘的,古往今來就沒見過哪家姑娘人還沒抬過去,東西就送了過來……”
這洪老頭有那三寸不爛之舌,說起話來舌燦蓮花,那叫一個頭頭是道,竟是接連不斷說了半個時辰,等到那話了了,這茶樓裡竟也有許多人被他那話所說服。
洪老頭得了不少賞錢,而這些原本聚在茶樓裡麵吃茶閒聊的人待出了門去,又忍不住將這話又傳了出去。
而這京城之中又有多少茶樓酒館呢?
“卻說,那岑文經曾是……其父更是……若非是陛下巧取豪奪,以他這樣的心性……”
“聽說了嗎?原來是陛下強迫……”
“正是正是,萬萬沒想到愛得更癡狂的人,竟會是這冷麵皇帝……”
天曉得,張世傑在明光客棧吃酒的時候,耳朵裡聽著那些江湖客的話,差點沒把酒水給噴出來。
……這些傳聞怎麼越來越離譜!
他這些天,之所以人還在京城,就是為了幫岑玄因籌備東西,他在其中忙忙碌碌,自然也比外人知道更多。
這身處其中的人,聽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就更加彆扭起來。
隻不過,這聽著倒是比前些日子的,要好聽許多了。
張世傑摸著直接下巴,將那胡子扯了扯,決定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今晚就找岑玄因去,也讓他好好聽一聽這強取豪奪的版本。
…
百丈樓內,茅子世笑嘻嘻地拍著牟桂明的肩膀:“果真是老本行,還是得叫你這樣的熟手來做事,才更為方便些。”
牟桂明尷尬笑了笑,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小團。
他的命雖然是留了下來,可是到了茅子世手底下做事,卻未必
是個好。茅子世的性格,難以琢磨得透㈣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有些時候更是想一出是一出,總是將人折磨得半死。
而今牟桂明所有的家產都被抄了,人也挨了好多棍,是到前些天,才能下了床。
隻是也好過丟了自己的命。
如今他走仕途無望,也隻能是這樣了。
“你看起來好像還有話要說。”茅子世挑眉,“莫要吞吞|吐吐。”
牟桂明遲疑:“我隻是有些不太明白……”
要控製民間的輿論,說起來並不難。
雖然有些時候,那實話聽著有些刺耳,但實際上便是如此,想要愚弄民心,並不是一件麻煩事。
雖然許多人也覺得這件事荒唐可笑,然而這幾l年來景元帝在民間的名聲並不如從前那麼差,再加上幾l次叛亂平定之事,百姓天然對皇帝有著敬畏之心,雖然私底下會議論些許,但罵的並非皇帝,更多的是會辱及岑文經。
牟桂明插手,不過是將那些言論再扭轉回來——那位陛下似乎並不高興旁人對岑文經的侮辱。
然而,民間事,比起各路官員,那還是大有不同。
“最開始的時候文武百官對此事不是非常抗拒嗎?我聽說就連禮部也並不想插手此事,隻是為什麼到後來……”
“嗬。”
茅子世低低笑了聲。
“那群人就是賤得慌,骨子裡都透著軟弱的脾氣,不抽上幾l巴掌就不長記性。”
這犀利難聽的話,嚇得牟桂明跳了起來,若非想起這到底是哪裡,怕不是得上去捂住茅子世的嘴。
“陛下登基到現在也有好些年了,將到而立之年,膝下仍沒有子嗣,你當那些人不著急嗎?”茅子世不緊不慢地說道,“但你瞧瞧,可有誰敢張揚放肆?”
彆說是冒死勸諫了,這兩年間都沒什麼人敢勸皇帝立後。
“不過是仗著這兩年陛下的脾氣好了起來,覺得陛下好說話了,這才裝腔拿勢,想要逼迫陛下。”茅子世把玩著手裡的匕首,搖了搖頭,“卻根本沒有想過陛下的脾氣之所以會變好,可不都有賴於驚蟄嗎?”
是他們的因果弄錯了。
牟桂明忽而想起,景元帝在登基時,曾接連砍下許多人的腦袋擺在朝堂上,當時嗜血殘忍的舉動,嚇破了許多人的膽子。
而今看來,景元帝的脾氣,竟是從來都沒有改過。
他喃喃:“……所以他們隻不過是意識到……他們所勸阻的……”
景元帝顯露出來的殘忍,反倒提醒了文武百官,叫他們意識到,岑文經正正是能製衡,控製景元帝的人。
“如若他們不同意……”
牟桂明看向茅子世。
“莫怕,”慢慢的,茅子世露出個有些嗜血的微笑:“陛下,會殺得他們同意的。”
牟桂明驀然打了個哆嗦,不由得又縮了縮。
這位茅大人能跟在景元帝的身邊這麼久,這性格上,倒是有些類似哈。
…
夏日裡,那燥熱的溫度,讓蟬鳴都顯得有氣無力。就算到了晚上,晚風裡也帶著些許餘溫,根本叫人靜不下心來。
驚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緊張,還是真的被這夏風所蠱惑,叫人有些難以入眠。明日早早就要起來,他現下卻是連半點困意都無。
“驚蟄?”
一道意料之外的聲音,叫驚蟄回了神,岑玄因就站在廊下看著他。
“夜半時分,你還不睡?”
“夜半時分,爹還不睡?”
驚蟄用一模一樣的話,回著他爹。
這深更半夜,他爹不該在睡覺,怎會在這?
岑玄因撐著窗,輕輕鬆鬆就翻了進來,背著手在屋裡麵溜達。
“你娘想著你要結婚的事,高興得不得了,在屋裡麵給你繡手帕呢。”岑玄因這聲音聽著酸不拉幾l的,“這都多少年了,也沒見給我繡一個。”
明天都要辦婚事了,結果大半夜還不睡覺,就坐在床頭繡。
柳俊蘭不睡,他自然也睡不得。
驚蟄無奈:“您連兒子的醋都要吃嗎?”
“陛下不也連我們的醋都要吃?”岑玄因沒好氣地說,“我這點能算什麼?”
驚蟄摸了摸臉,不敢說話。
……都怪赫連容表現得太明顯!
岑玄因走到驚蟄的身旁,看著他拿倒了的書,也不戳破他的心思。
“之前來討我們同意的時候不都理直氣壯的嗎?怎麼臨到頭了卻是緊張了起來?”
驚蟄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並非害怕,也不是擔憂,但就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的手指抓著那卷書,卻根本看不進去。
“我原本以為我會一直一個人走下去,隻是沒想到峰回路轉,如今家人都在我的身邊,而我……”
他頓了頓。
“也會與我另一個喜歡的人,組建屬於自己的家。”
他的聲音有些溫柔,帶著幾l乎不可思議的歎息。
外麵那些風言風語,在驚蟄的嘴裡就變成一個簡簡單單的詞語。
家。
看著驚蟄,岑玄因的心都不由得柔軟了下來,有些時候他也歎息,當年的那些教誨,將他養成了這麼個純粹的脾性,這樣的人,行走在這世間有時未免太苦了些。
他遇上景元帝,是他最大的不幸,卻也是他最大的幸運。
岑玄因摸著驚蟄的腦袋,輕聲說著:“當年我娶你娘的時候,緊張得連著三天三夜都沒睡著覺,到了新婚夜,我摟著人就睡著了,直睡了一天,把你娘給嚇壞了,以為我出了什麼毛病。”
驚蟄撲哧笑出聲來。
“哪有您這樣的新郎官呀?”
岑玄因也笑起來:“是啊,怎會有我這麼離譜的新郎官?但這世上既有我這麼離譜之人,那更離奇的事情也會有之。”
他揉了揉,又揉了揉,覺得驚蟄腦袋的手感真的
不錯。
“明日放心,一切有我。”
岑玄因這麼說的時候,驚蟄不由得閉上了眼,輕輕蹭了蹭阿爹的手。
那種暖意,把他整個人都包攏了起來。
“不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話到這,岑玄因有點遲疑。
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對他來說有些為難,憋了好一會,岑玄因才擠出話來,“那,陛下一開始,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沒,沒為難你吧?”
驚蟄微愣,“什麼為難?”
“就是,他沒強迫……”哪怕是岑玄因這種強悍心臟的人,要說出這樣的話,也忒是為難他,隻他想起張世傑那誇大其詞的話,這心還是懸著,“他要是真這麼對你,那我定要……”
“爹!”
驚蟄好氣又好笑,抓著他的手搖晃。
“你說什麼呢……我和他一開始,最初認識的時候,我當他是個侍衛呢。他要是強迫過我,我跑還來不及呢,怎會……哎,外麵的傳聞,你不要說什麼就信什麼嘛。”
“好好好,是爹錯了,是爹錯了。”
岑玄因被驚蟄晃得討饒,無奈地笑起來。
“誰讓你相中的,是個厲害人物呢,爹不多提著點心,怎麼能夠?”
“您還是快去歇息吧!”
驚蟄抱著岑玄因的胳膊,將人送到門外。
岑玄因彈了彈驚蟄的腦門,這才抱著手溜達著走了,隻從那背影來看,倒是比來時輕鬆許多。
送走岑玄因後,驚蟄輕巧地跳了起來,將屋裡收拾了一番,剛熄了燈打算歇息,隻是這人剛剛爬上床,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將他所籠罩。
在這漆黑之中,仿佛有某種怪異冰涼的注視,正牢牢地將他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那是一種貪婪的,如同鷹隼的視線。
驚蟄慢慢站起來,迎著那道異樣的眼神走去,漆黑之中,他走起路來有幾l分遲疑,但斷斷續續的,他走到了那人的麵前。
他碰到了一具溫熱的軀體。
驚蟄抬起手,摸著他的胳膊,亦或是堅硬的胸膛,然後慢慢地摸到了他的胸口,聽到那一聲接著一聲強勁有力的心跳。
這畫麵,有些怪異的熟悉。
仿佛在許久之前也曾有過這樣的場景。
“……你怎麼來了?”
驚蟄喃喃,恍惚以為是夢。
明日就是婚禮,赫連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
一隻大手撫上他的後脖頸,兩具身體交纏在一起,驚蟄如同疲倦的雀鳥,棲息在了寬闊的肩膀上。
冰涼淡漠的聲音裡,卻有些悶悶不樂。
“想你。”
那冷漠的男人道。
“很想。”
多麼奇妙,僅僅不過是出宮月餘不到,竟會是如此想念。
就連這最後一夜,也無法再等。
寂靜的宮廷內,越是臨近日子,那種思念的情感,竟如野草瘋長,根本消失不得。
也不知道那冷硬的心底,到底是如何滋養出這般多無畏無懼的瘋狂。
“不是說,不到時辰,不能見……”
赫連容吻著驚蟄的側臉,而後一口咬住他的脖頸,刺痛讓驚蟄被迫揚起了頭。
“你瞧不見我,”大手蓋住了驚蟄的眼,“便不算見麵。”
驚蟄抿著唇,哪有這樣偷換意思的?
但……那一點一點的焦躁不安,被男人這分外幼稚的動作全都撫平,隻餘下無儘的輕快與思念。
“……我也想你。”
他說著,吻著,隔著黑夜與手,咬住了赫連容的唇。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