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貴妃言而無信,說好的三個時辰,四個時辰都超了也沒見兌現承諾。
庭院中央,體力不支,長久跪地的裴海棠轟然倒在雪地上,又被幾個太監強行拉拽起來,押著雙肩繼續跪好。
擺明了要折磨死她!
就在此時,聖駕蒞臨。
千牛衛身穿鎧甲手執大刀快速奔至棲霞宮外,高踞龍輿的皇帝朱少虞冷眼打量裡頭的情形,駭得棲霞宮裡的一眾太監匍匐跪地,大氣不敢喘,人也不敢動。
合宮皆知,暴君朱少虞冷厲狠辣,動輒伏屍百萬。
整座棲霞宮瞬間成了一片低壓地帶。
太監伏地低垂的視野裡,皇帝跳下龍輿,玄色龍靴一步步行至倒地的裴海棠身後。
她嬌軟的身子忽地被人打橫抱起。
裴海棠渾身一僵。
抱她的男人是皇帝朱少虞,他低沉開口:“要你跪就跪,何時這般聽話了?”
“救、救她們……”
裴海棠牙關打顫,嘴唇發烏地窩在他懷裡乞憐,這樣的示弱是朱少虞從不曾在傲氣逼人的她眼底見過的。
從她臉上收回視線,朱少虞環視庭院一圈,認出來了,十幾張板凳上受刑的丫鬟全是舊日在郡主府伺候過她的。
“殺無赦。”
朱少虞輕飄飄的三個字,便要了一院子行刑太監的命。
“皇上饒命!”
“貴妃娘娘救命啊……”
掙紮、哭喊、求饒聲交織。
最終全隨著一顆顆頭顱落地而啞然。
十幾顆太監頭顱,被千牛衛聚攏來,堆成一座血淋淋的頭顱山。
貴妃的鎮定一直維持到朱少虞離開,朱少虞抱著裴海棠跨出棲霞宮宮門後,她便立即麵色蒼白,背靠紅柱手腳發軟。
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為了裴海棠殺光她的人!
怎麼可以!
(上一世結束)
~
京城,郡主府。
夜涼如水,臨近年關衙門格外忙碌,朱少虞忙完回府已過了三更天。
“四皇子回早些吧,咱們郡主眠淺。”走廊裡值夜的翠玉,不客氣地提醒。
按理說一個下人,哪怕是郡主身邊得寵的大丫鬟,也萬不敢對一個皇子如此不敬才對。
可四皇子特殊啊,宣德帝厭棄他就不提了,單單就高攀郡主這門親事裡他耍的齷齪手段,就讓她們不齒。
還想得她們敬重?
他不配!
朱少虞早習慣了被周圍人輕視,麵無表情推門進房。
房裡一如既往地沒留燈,借著窗戶湧進來的黯淡月光,朱少虞摸黑去西次間洗了個冷水澡,寒冬臘月理應用熱水,可郡主不待見他,不許下人備熱水,好在他身強體壯能扛住。
穿好中衣中褲,朱少虞潛進臥房。
偌大一張拔步床像間小屋子聳立在那,紗帳內少女的曼妙曲線連綿山脈般隆起在床中央,這架床很寬敞,她旁邊的空位足夠一個健碩男人舒舒服服地躺上去,但朱少虞……
自覺地躺去了床下的鋪蓋。
這是小郡主拿他出氣,說是對他“惡意搶婚”的懲罰。
話說新婚那夜,坐在喜床上的小郡主,扯下紅蓋頭就譏諷開了:“四皇子,你沒資格睡床,哪怕其他房間的也不行!”
夜夜囚他在她床下打地鋪。
算是監視。
這夜,陰氣最重的子時,紗帳裡的裴海棠突然睡不安穩,紅唇緊閉,腦門上細密汗珠不斷冒出,身側的被褥被她手指攥得擰起……最終,她捂著透不過氣的胸口從噩夢中驚醒。
裴海棠驚恐地趴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氣,腦海裡不斷閃現“血淋淋的頭顱山”,那是她第一次目睹朱少虞殺人,砍頭顱如切菜瓜,刷刷刷下去,就斷送了數條人命。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暴君!
動輒殺人!
視人命如草芥!
太恐怖了,那噴濺一地的血汙,那堆成小山的腦瓜,一度成了她近日心頭揮之不去的噩夢。
倏地,裴海棠察覺到不對勁,床下好似躺著個人!
皇帝寢宮裡,龍床下怎會有人打地鋪?
匆匆扯開帳幔,裴海棠定睛一看,月光下模模糊糊的臉龐,長得像是……暴君朱少虞?
不對,眼前這個麵部輪廓缺了些冷硬,多了幾分柔和,瞧著似乎還年輕了好幾歲。
手中拽著的帳幔也不對,不是帝王該用的明黃色,竟成了櫻粉色?
床也不對,龍床哪能是拔步床?
寢殿尺寸也不對,比皇帝寢宮足足縮了好幾倍……
等等,裴海棠徐徐環視寢殿一圈,奢華的陳設越看越熟稔,竟是她大婚後與四皇子居住過的郡主府?
莫非如話本子裡描寫的那般,她、她、她重生了?
突然想起什麼,裴海棠視線重新回到地鋪上,彼時,天寒地凍,四皇子被她罰睡在冰冷的地上,被子還是秋日薄款的。
多凍得慌啊,莫非,上一世朱少虞就是被她虐得越來越心理陰暗,最終長成了殺人如麻的暴君?
罪過,罪過。
定了定神,裴海棠抖抖索索下地,從床上抱起暖暖的厚被子想給他蓋上。
眠淺的朱少虞忽地睜眼。
“作甚?”
裴海棠手一顫,被子砸在……男人臉上。
“熱、熱得難受。”
少女心慌得結結巴巴,臉蛋潮紅,光著白潤小腳丫站在冰涼的地上。
朱少虞撥開臉上砸落的被子,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後掀被起身,習慣了被她瞎折騰的他從高櫃裡翻出一床近日翻曬過的薄被,給她換上。
後半夜,朱少虞裹著她嫌棄的厚被子倒是暖和了。
但半睡半醒的他,明顯感知小郡主包著薄被凍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