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下起了小雪,裴海棠繼續悠悠地蕩秋千,偏著小腦袋,一遍遍看著右側掠過來又掠過去的一樹樹紅梅,輕嗅它們隨風而來的幽香,沒說話。
突然,秋千被人逼停了。
朱清硯似一棵青鬆堵在她麵前,雙手攥住秋千藤。
裴海棠依然沒說話,安靜地低頭,看著他明黃色袍擺和腳上的玄色皂靴,這靴子分外眼熟,是她去年一針一線給他做的。
“棠棠,孤……”
裴海棠直接打斷:“太子哥哥,我和四皇子相處很好,凡事他都聽我的,你不必擔心。若他哪天不聽話了,你可要為我做主呀,好不好?”
說罷,裴海棠仰起小臉,一臉婚後幸福的樣子看著他。
然後就見朱清硯眸中陣痛,難以置信她能這般快移情彆戀,嫁過去才三個月!
“棠棠,你認真的?”
“太子哥哥,緣分這種事妙不可言,日後,你也會遇到自己心儀的妻子。對了,你腳上這雙靴子扔了吧,我夫君見到會不高興的。”
朱清硯一陣絞痛。
他仿佛聽到自己心臟一點一點碎裂開來,“咚”“咚”“咚”,一聲緊著一聲,連響無數下,被青梅竹馬的她拿起錘子一下一下殘忍地敲碎。
再拋棄。
朱清硯木然地維持雙手緊攥秋千藤的姿勢,三魂六魄全被掏空,僵得一動不動。
裴海棠收回視線,彎腰從他胳膊下探出,離開了秋千,也殘忍地離開了他。
其實,上一世她勇敢地陪他瘋過,信過太子哥哥嘴裡的“等她和離”,信過他承諾的“非她不娶”,然而沒多久,他終究抵不住各方壓力,娶了彆的姑娘。
~
從皇宮出來,裴海棠沒回郡主府,直接去了隔壁的武安侯府。
“郡主稍等,咱們老夫人稍後就到。”
老夫人?
聽起來就諷刺,按照大召國風俗,裴玦過繼給了她爹爹,承襲了爵位,確實有資格住進武安侯府了。但,裴玦理應自覺地與大伯父一家斷絕關係,他一人入住即可。
他們倒好,反著來。
非但不斷絕,還一大家子搬離曾經的小破宅子,全部入住豪華寬敞的武安侯府。
真真是不要臉!
“哎喲,棠棠啊,幾個月不見,大伯母怪想的。”
王桂芳瞧著熱情好客,人還在回廊上走著,嘹亮的嗓門已先到。
裴海棠聽了,立即從圈椅裡起身,特意走至門外,滿麵笑容地站在陽光充足的回廊上。
王桂芳明顯一怔,雙眼都羨慕地瞪大了。
裴海棠身上的鬥篷是什麼材質的呀,綠瑩瑩地發著光,就像一隻神鳥將身上漂亮的羽毛全贈給她了似的,流光溢彩,太美了。
“大伯母,您也喜歡?這是今兒剛從東市的皮貨坊淘來的,據說是孔雀羽毛所織,叫雀金裘,我瞧著精致好看,就買下了。”
裴海棠走近了,故意慢慢旋轉一圈,勾得王桂芳眼神都直了。
“花了多少?”
“不多,才五千兩。”
大伯母直接肉疼,五千兩都可以在西邊買下一座宅子了。哎,都怪她丈夫沒本事,入仕幾十年了,還隻是個區區縣令,囊中羞澀,好東西哪裡買得起。
裴海棠笑道:“我大哥孝順啊,他最近不是撈了個肥差,江淮鹽鐵轉運使,據說一年啊……能撈這個數。”
舉起兩根手指頭。
“二十萬兩?”
“錯了,是二百萬兩!”
大伯母一下子心花怒放。
“郡主,奴婢聽聞,皮貨坊最近出了新規,可以先賒賬,過個一年半載再結清,不曉得是不是真的?”身後的翠竹適時插嘴道。
裴海棠笑道:“當然是真的,你忘了,方才咱們去買時,另一條雀金裘不就是賒賬的方式被一個侯府的小姐買去了嘛。”
“對對,瞧奴婢這腦子,真健忘。”
“對了,今兒皇後娘娘賞下幾盒西域進貢的蜜橘,我是特意給大哥送一盒來的,已經交給管家了。若沒旁的事,侄女就先回了。”
裴海棠主仆走後,王桂芳腦子持續發熱,立馬讓管家套車,然後直奔東市的皮貨坊。
王桂芳:“夥計,有那個什麼孔雀……鬥篷麼?”
夥計:“是雀金裘吧?”
老板瞥見了,忙熱情地親自接待:“喲,這不是武安侯府的老夫人麼,您真識貨!這雀金裘啊甚是緊俏,統共十條,一天不到的功夫就隻賣剩兩條了。您和您千金一人一條?”
老板本就極會來事,又事先得了郡主囑咐,越發一通高帽子戴上,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順利說服王桂芳一下子賒了兩條,共計一萬兩。
擱在往日,王桂芳哪舍得花掉兩座宅子的錢去買什麼鬥篷?
這不,她兒子爭氣啊,撈到了鹽鐵使的肥差,一年就能到手二百萬兩,區區一萬兩值什麼。
王桂芳笑著當即穿上雀金裘,美滋滋地坐車回府。
作者有話要說: 裴玦回府後尖叫:一萬兩????娘也,咱們一家子要吃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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