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朱少虞很照顧裴海棠心情。
為了讓她儘早從爹娘慘死的愁雲慘淡裡走出來, 困在暴雪封山的客棧裡時,朱少虞特意不走樓梯和門,天天抱她直接從二樓跳下來玩雪。
一來, 享受迅速降落的感官刺激和像小鳥一樣飛翔的快樂。
二來,賣力地打雪仗。
讓她在一次次猛砸中, 一點點驅散那些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霾。
後來,暴雪停了, 山路解封了,大部隊重新啟程時,朱少虞也沒急著趕回京,而是一路走走停停,或是陪她遊山玩水, 或是帶她吃儘當地特產, 或是與她一同感受當地的風土人情……
總之, 以陪她散心為第一要務, 慢慢悠悠地返京。
原本三天的路程, 硬生生拉長至半個月!
“少虞哥哥, 我是不是耽誤你公務了?”
踏入京城城門,瞥見街道上巡邏的金吾衛, 裴海棠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略帶不安地詢問朱少虞。
朱少虞一直騎馬守護在她鳳輦邊, 聞言,催馬更靠近些,看著她笑道:“怎會, 西北之行,父皇交給我的公務,便是護你周全。我能把活潑開朗的你帶回來, 便是立下了大功。”
這些天,眼見著籠罩在她眉眼間的陰鬱日益散去,在朱少虞看來,便是比什麼都值!
衛署的事兒,哪能與她相提並論!
感受到他對自己濃濃的在意,裴海棠當然滿心歡喜,可耽誤衛署的正事……
朱少虞又笑著補充道:“衛署的事兒早就梳理正了,再加上趙田七精明能乾,有他鎮守,我很放心。”
哦,忘了說了,處決蔣青山後,趙田七補了他的缺,晉升為從三品將軍,成了衛署的二把手。
趙田七確實辦事穩妥,這一個月裡,無論有沒有突發狀況,每日分兩次,中午和黃昏必給朱少虞飛鴿傳書一封,將衛署裡的大小事兒一一總結彙報。
如此,朱少虞便是遠在京城之外,也能對衛署之事了然於胸。
裴海棠心中的不安終於散去。
入了城門,三刻鐘不到,便抵達郡主府。
朱少虞跳下馬,小廝已拿來馬凳擱放在鳳輦下,翠竹和翠玉正要上前攙扶裴海棠下車呢,卻被動作快的朱少虞搶了先,一把摟住她小蠻腰,就給打橫抱了起來。
小廝、婢女和金吾衛紛紛垂眸。
其實青天白日的,這樣摟摟抱抱有失體統,但裴海棠更樂意享受丈夫發自內心的愛,所以無比配合,一雙玉臂還大大方方環上他脖頸,哪怕被旁人瞧去也絲毫不怯。
郡主府負責守門的兩排侍衛,明顯覺察郡主和四皇子去了趟西北,再回來,感情變得更好了,這是種細微的變化,一眼看過去,卻能從兩口子相處的狀態裡捕捉到。
把裴海棠放下地,朱少虞又親自去提竹籃,裡頭盛滿剩下的九壇女兒紅。
朱少虞一手提竹籃,一手牽著裴海棠,小兩口十指緊扣跨過門檻,甜甜蜜蜜回了家。
~
次日,是臘月二十八。
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今年卻有些特彆,宮裡不是多了位太子妃嘛,不巧的是,正是太子妃的生辰。
崔木蓉嫁入東宮後,得意得很,新婚次日就迫不及待地給京城各位世家下了帖子,邀請年輕的少婦和貴女們進宮給她慶生。
那會子,裴海棠雖然還未回京,邀請函卻送來了郡主府。
“郡主,挑選什麼禮物作為賀禮?”
眼看著郡主吃罷早飯就要入宮了,生辰禮還未備好,翠竹躬著腰來到飯桌前請示。
裴海棠正在喝銀耳蓮子羹,聞言,淡淡道:“隨意挑套瓷碗瓷勺就行,貴重的不必。”
翠竹:……
這也太隨意了,翠竹和翠玉對視一眼,懷疑主子一低頭瞥見手裡喝粥的白瓷勺,就這麼隨口定下的。
兩個丫鬟確實猜對了,對待仇家崔木蓉,裴海棠就是這麼任性!
管她是不是太子妃呢!
~
東宮。
十七歲的年輕太子妃,今日心情格外好,一大早起來纏著朱清硯恩愛了一回,才放他下榻去上朝。
太子走後,崔木蓉獨自躺在床上,看著繡滿了鴛鴦的大紅紗帳,觸摸著才恩愛過淩亂不堪的床褥,隨後又摸了摸自己胸前光溜溜的肌膚,她幸福地翹起嘴角。
哼,出嫁那日狀況頻出,不吉利又怎樣,隻要太子待她好,她就能過得比所有少婦都幸福!
“太子妃,沐浴水已備好。”
聞言,崔木蓉掀被而起,光著腿走在燒了地龍的寢殿也不冷,待婢女拿來鬥篷給她披上,便前往浴室碩大的湯泉池泡澡。
洗畢歸來,在四個宮婢的伺候下,崔木蓉迅速穿好了彰顯太子妃尊貴身份的明黃色衣裙。
提著裙擺晃兩下,上頭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漂亮極了,尤其花瓣旁的幾隻彩蝶仿佛是活的,全在翩翩起舞,這逼真效果也隻有宮裡的刺繡大師才能做到了,宮外的繡娘們完全不能比。
崔木蓉得意得眉毛上挑。
忽然,一個宮婢瞧見了什麼,欲言又止。
崔木蓉順著她視線看過去,透過半人高的穿衣鏡,目光落在自己白皙脖子處的一坨紅痕上。
指尖輕輕觸摸一下,崔木蓉笑了,是太子今早留下的吻痕。
“太子妃,奴婢給您換一件高領的裙子吧?”為首的宮婢請示道。
崔木蓉無所謂地道:“不必,露出來正好。”
宮婢:……
宮婢哪裡知曉崔木蓉的心思,她是故意要露給即將前來給她慶賀生辰的裴海棠看呢。
裴海棠若是知曉她這個心思,非得翻個大大的白眼不可,滾,誰在意你和太子之間的那點破事!
話說,裴海棠進宮後,剛下馬車,居然在甬道裡偶遇了裴珍珠。
裴海棠笑了:“姐姐好,許久不見。”
裴珍珠原本站在牆根那邊,聞言,立即靠近了,勉強扯出一個笑:“郡主好,許久不見。”
裴海棠迅速打量裴珍珠一眼,才半年不見,裴珍珠身形消瘦了,瞧著像是瘦了好幾圈,再細細瞅她麵容,嘖嘖,哪還有出嫁前的美麗光亮,即便上了胭脂水粉提氣色,也掩飾不住那份憔悴,尤其眼底泛著淡淡的青色,看來這婆家日子很不好過啊!
察覺到裴海棠打量的目光,裴珍珠下意識地挺直腰背,努力讓自己顯得有氣質,倔強地不肯服輸。
裴海棠笑了:“姐姐,自打出嫁後,怎麼也不見你回娘家轉轉呢?聽聞三朝回門都沒回?這就是姐姐不對了,再喜歡婆家,也不該徹底將娘家丟開了呀。”
裴珍珠:……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哪能不思念娘家,可顧夫人那個黑心腸的,硬說武安侯府是她堂哥家,算不上娘家,不許回!
婆婆故意使壞,她又能怎麼辦?
裴海棠繼續笑:“過去的事兒便算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兒回娘家的日子,姐姐……可彆又忘了。”
說罷,裴海棠丟下裴珍珠,徑自往禦花園那邊去了。
裴珍珠恨恨地咬緊牙關。
既恨裴海棠當麵揭她傷疤,又恨眼高於頂、嘴毒心毒的婆母!
恨過後,裴珍珠以落後裴海棠十步的距離,一同往禦花園走去。
不多時,穿過禦花園,來到岔路口,居然見裴海棠走錯了道,裴珍珠頓了頓,還是癟癟嘴提醒道:“郡主,這條路才是通往東宮的。”
今日進宮,顯而易見都是來給太子妃慶賀生辰的。
裴海棠停住步子,轉身道:“姐姐,我昨兒剛回京,今早進宮是來給皇舅舅和皇舅母請安的,並未走錯道。”
區區一個太子妃,還不足以讓她專門跑進宮一趟!
裴珍珠:……
無視裴珍珠發僵的表情,裴海棠帶著婢女,朝氣蓬勃地朝皇舅舅的紫宸殿行去。
一刻鐘後,紫宸殿裡響起裴海棠親昵的呼喚聲:“皇舅舅,這回前往西北,棠棠可是見著世麵了!”
聽到棠棠嬌滴滴的聲音,正伏在龍案上禦筆疾書的宣德帝,立馬停筆看過來。
隻見裴海棠一身青草綠繡竹葉的襖裙,外罩一條白狐皮鬥篷,發髻上彆著一支獨特的竹子製作的竹簪子,她手裡捧著一壇子酒,雙眼晶亮地款步走來,像極了翠竹林裡走出的小仙女。
宣德帝笑道:“哦?見著什麼世麵了?”
裴海棠來到宣德帝跟前,笑道:“抵達西北那日,非常湊巧,撞見涼州刺史發放軍餉。裴家軍推了軍餉就走了,結果途徑一條峽穀時,遭遇了一大群賊人搶劫。裴家軍也真是好樣的,各個龍精虎壯,不到兩刻鐘便將賊人殺了個血流成河!不愧是我爹爹曾經的部下!”
宣德帝斂起笑容,問:“那賊人是?”
裴海棠直言道:“棠棠不瞞皇舅舅,正是神策軍。”
宣德帝麵色微沉。
太子大婚那日,西北神策軍就鬨了一通,說什麼讓太子妃給他們做主,事後,宣德帝立馬派人去西北徹查,結果查出神策軍和裴家軍火拚之事。
裴家軍陳情道,近年來遭受神策軍搶奪軍餉和撫恤金,他們實在忍無可忍了,才奮起反抗!
神策軍卻抵死不認,強行分辯道,裴家軍謊話連篇,強行掩蓋殺戮神策軍、打砸神策軍軍營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