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究性地看了眼薑姒妗,見她臉色尚好,不見焦慮,臉頰還透了些許紅潤,不僅覺得驚訝:
“薑姑娘近來倒是心平氣和。”
說到這個,宋謹垣也有點無語。
人家正兒八經地妻子都不慌不忙,還有心思出來談生意,他那個嫡出妹妹倒是差點將府中鬨翻天了,嚷嚷著這件事和周應奉絕不會有牽連,想叫父親出手,把周渝祈從這次風波中拉出來。
薑姒妗有點疑惑,不懂宋謹垣為何這麼說。
兩人一對視,宋謹垣也琢磨出什麼了,他挑眉道:“薑姑娘難道不知道?有人上奏今年的科舉有人徇私舞弊,皇上震怒,正命人嚴查此事,刑部和大理寺已經立案了。”
薑姒妗陡然臉色一變,這些日子周渝祈的忙碌和焦慮立時有了原因。
她臉上血色都褪了許多,唇色也跟著慘淡,杏眸中的彷徨和茫然直叫人心尖一顫,恨不得替她撫平黛眉,宋謹垣也難得覺得失言,他親自倒了杯茶水,遞給女子:
“倒是我多嘴了,周應奉才華出眾,既然他沒有告訴薑姑娘,想來此事應該也不會牽扯到他。”
是麼?
薑姒妗對宋謹垣的話保持懷疑,周渝祈的作態和流露出來的慌亂讓薑姒妗不敢相信這句話,她再沒了心思,壓下慌亂情緒,直接站起來,請辭:
“多謝宋公子告知此事,我還有事,今日就先告辭了。”
宋謹垣也知曉事情輕重緩急,沒有攔她。
等人走後,宋謹垣才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人家夫妻二人情深義重,倒是我那妹妹看不清事實了。”
這麼大的事情,周應奉都沒有告訴其夫人,除了怕其擔憂,宋謹垣想不出其他原因。
反倒是他那位妹妹,和周應奉見了兩三麵,便急不可耐地要替周應奉打點上下,一個是不忍擔心,一個是毫無顧忌地利用,宋謹垣扯唇,隻怕他那位妹妹還覺得周應奉是信任她呢。
而薑姒妗這邊,才出了福滿樓,抬眼就瞧見頌雅樓不知何時開了門,陳管事正在屋簷下和其掌櫃的說話。
薑姒妗立時站在了原處。
她今日出來就是約了兩家談合作後續,她不能放頌雅樓鴿
子,再其次,她如今回去又有什麼用?
她能幫周渝祈什麼?
薑姒妗腦海中一片混亂,一會覺得自己幫不了周渝祈,一會焦慮起周渝祈要是當真和這件事有牽連,她薑家該怎麼辦?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而且……
薑姒妗抬頭看向修整得差不多的頌雅樓,心底不可控製地升起一個疑問——這件事和裴初慍到底有沒有關係?
這個念頭一出,薑姒妗臉色立即煞白。
她早清楚她招惹了一個瘋子,也無數次告誡自己,她不能得罪裴初慍。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公平和順心如意?
裴初慍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能輕易地毀了周渝祈和她薑家。
但事到如今,當真意識到得罪裴初慍會帶來的後果時,她還是控製不住地白了臉,渾身都仿佛在冒著冷意,如墜冰窖。
安玲見姑娘站立不動,不由得喊了她一聲:
“姑娘,您在想什麼,怎麼不走了?”
薑姒妗艱難地扯了扯唇,她很難彎起一抹笑,許久,她呼出一口氣,讓她自己保持冷靜,才踱步朝頌雅樓走去。
掌櫃的衝她拱了拱手:“薑姑娘,東家在樓上等您了。”
頌雅樓的東家,隻有裴初慍。
薑姒妗腳步一僵,但她沒有轉身離開的理由,即使再不願麵對,她也隻能踏進去。
頌雅樓還未開業,今日的頌雅樓格外安靜,衛柏停在樓下,衝她作揖後,不著痕跡地將安玲和奉延也攔在樓下,安玲惱怒地瞪他,衛柏也不痛不癢。
薑姒妗咬住唇,她和裴初慍早有了糾纏,安玲和她上樓也不過無濟於事。
再說,她又真的敢讓安玲和奉延陪她一起上樓麼?
她不敢。
哪怕是再信任的人,她也不敢讓人聽見她和裴初慍之間不堪的聲音。
還是二樓,那日她看見的雅間中,裴初慍依舊坐在榻上,昨日落了細雨,今日的暖陽也不灼目,悄然無聲地落在了他身上,灑滿他一身,勾勒出他的五官和弓長的鼻尖,矜貴獨絕,但薑姒妗卻是不敢看他。
她依舊帶了清單,但她和裴初慍的交談絕不會像是在福滿樓一樣。
她心底都不是風平浪靜,攥著清單的指骨都在緊繃,又豈能將這次會麵儘然隻當作公事?
她都到了跟前,他終於掀了眼,看過來的眼神也好風輕雲淡,但薑姒妗就是清楚,他還記得那日的情景,不止他記得,薑姒妗其實也記得。
記得格外清楚,她以為她會忘記的,其實不然,她記得她在看見他時的每一個神情。
心底洶湧的情緒仿若在訴說著什麼,但薑姒妗不敢聽清,她對於不想的事情一貫裝作鵪鶉,如今也是這樣,她強壓住心底的波濤洶湧,看似平靜地坐下,聲音輕細:
“裴大人。”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依舊是輕聲喚他裴大人,女子杏眸輕垂,瞧不清她眸底的情緒
,隻看得清一截白皙的下頜,在暖陽下訴說風情。
裴初慍眼底情緒很淺,眸色卻是很深,他不喜歡她這樣。
格外平靜,似乎對二人間關係無動於衷。
但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視線掃過她的眉,她的臉,漸漸往下,掃過她的下頜,她的鎖骨,他的視線那般淡,卻仿佛能透過那層單薄的裙裾落在內裡,讓人心底發慌。
薑姒妗裝得再自然,也隻是假裝,她心底在發顫,手指不住地蜷縮。
終於,他淡淡出聲:
“清單呢?”
聊的是正事,薑姒妗本該鬆口氣的,但她許久都拿不出清單。
衣袖中她的手指在一點點收攏,她不敢低頭,也不敢將清單拿出來,她稍鬆手,指腹在清單上拂過,那些浮在清單上的褶皺叫她心尖無端地發緊。
她根本不是無動於衷。
她竭力想要隱藏,想要裝作平靜,但她總是藏不住,連清單也要暴露她的心思。
裴初慍久等不來清單,他垂了目:
“來頌雅樓不是公事,難道是來找我?”
他明知故問,明知道她不是,卻故意這般說,叫薑姒妗一時忘記情緒,咬唇將清單交了出來,裴初慍的視線落在清單的褶皺上,眼前女子立即出聲:
“清單在來前不慎沾了水漬。”
裴初慍瞧著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險些忘了心底的憋悶,他挺冷淡地笑了一聲,執意地打破砂鍋問到底:
“什麼水?”
謊言被當場揭穿,就仿佛她的心事也袒露在他眼前,薑姒妗陡然噤聲,她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許久,她咬聲:“尋常水漬罷了。”
她就是不承認,誰都奈何不得她。
薑姒妗躲著他意味不明的視線,垂著臉,底氣卻是在一寸一寸消失。
她在胡思亂想,但下一刻,她直接被人攔腰抱住,他扣得好緊,仿若要將她整個人都禁錮在懷中,他帶著些許淺薄的怒意,俯身而下,吻她吻得凶狠,勾纏著她的舌尖,不斷糾纏,他吻得很深很深,風輕雲淡全不複存在,扣著她腰肢的手背青筋搏起。
薑姒妗被吻得頭腦發暈,一條軟舌被弄得濕淋淋的,她去推搡他,卻推搡不開,捶他的手腕莫名酥麻。
呼吸不暢快,薑姒妗要覺得喘不過氣來,淚水從杏眸沁出來,但他隻得寸進尺,也變本加厲,她想要逃離,卻被他按住臀,扣著腰肢的手灼熱,整個人都陷在他懷中,出的氣少,進的氣也少,臉頰緋紅嫣然,整個身子都在發軟,最終無力地跪坐在他大腿上。
他好欺負人。
叫她理智散了又散。
在她快要瀕臨窒息時,他終於肯鬆開了她,身子如同爛泥地癱在他懷中,杏唇紅腫,被他的指腹輕輕碾過,她閉著眼,忍不住沁出淚珠,抑住身體深處的一陣陣浪潮。
她理智還未全然回來,伏在他肩頭又顫又喘,許久,才堪堪回過神。
她的裙裾甚至沒有一點淩亂,也是,他欺負她時都那麼規矩,凶狠也顯得漫不經心,一雙手規矩又不規矩地落在她腰肢上,偶爾下移,也沒有弄亂她的衣裳。
叫她惱也不是,不惱也不是。
但他望向她的眼神卻從不規矩,露骨得叫人不敢直視,欲|念也藏在了嗓音中,他又一次問她:
“什麼水?”
薑姒妗再也不敢亂說,她惱著一雙杏眸看他,許是她被欺負得過於明顯,臉色潮濕得緋紅,他終於肯放過她,埋在她脖頸發出一聲暢快的輕笑。
很輕很輕,呼吸灑在她脖頸上,叫她不自覺地眼睫發顫。
他聲音冷淡,卻說得好理所當然:
“不許再讓他碰你。”
薑姒妗抬起杏眸,想說點什麼,也被他打斷,他眸底深暗卻是冷然:
“我知道那是情理之中。”
“但我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