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府近在咫尺,車廂內的兩人沒再說什麼,外間傳來“老爺夫人,到了”時,提花簾就被從內掀開,裴初慍先下了馬車,在眾目睽睽下,轉身伸出手去扶車廂內的薑姒妗。
三日前,裴府和薑家的大婚名動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薑姒妗的回門禮,早有人不動聲色地派人來打聽消息。
在見到這一幕後,也終於徹底意識到這位裴夫人在裴閣老心中的地位。
薑家的人都等在府門口,薑母見姑娘麵色紅潤,眼底有光,就知道她過得不錯,再沒有什麼不放心和不高興的,一行人歡歡喜喜的迎著她們進府,雲晚意也在,她倚在薑母身邊,彎著眼眸笑,薑姒妗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一番談話用膳後,彼此分成兩堆,女眷和薑母回了後院,裴初慍和薑安昃去了前院書房。
後院中,薑母仔仔細細地問過薑姒妗這兩日過得如何,薑姒妗將小皇帝一事瞞了下來,挑著其餘事說給了薑母聽:
“第二日管家就將府中的賬本和庫房鑰匙送了過來,加上陪嫁的商鋪,我真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話是這樣埋怨,但她杏眸
中卻是含著笑意,薑母也促狹地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個皮猴子,一嫁進去,就能拿住管家權當家作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雖然當初薑姒妗嫁給周瑜祈後,也是立刻主持了中饋,但兩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當時的周家全然沒有了家底,她拿到手中的都是她自己帶過去的資產,和周瑜祈半點關係都沒有。
等薑母和她說罷,薑姒妗瞧了雲晚意一眼,低聲道:“娘,你讓我和表妹單獨說會話。”
薑母有點驚訝,但姑娘和外甥女一向關係親切,隻當是她們的閨中密話,也善解人意地給二人留出時間。
四周隻剩下薑姒妗和雲晚意二人,雲晚意不解地抬眼,靠在薑姒妗的肩頭:
“表姐,你要和我說什麼?”
兩人年歲相當,表姐如今二次嫁人,她卻還是沒有半點去向,也許是她過於貪心,見過表姐身邊的熱鬨,就不再想回去泥濘之中。
她也清楚,她不是一定會留在京城,才難的露出小女兒家的姿態,和表姐親近片刻。
等她回去衢州,她應當再也不會來京城了。
她從不請求薑姒妗替她做什麼,她很清楚,如果她不能叫衛柏對她動心思,就算有表姐撐腰,日後也不過是強扭的瓜不甜,她會替自己努力一把,卻也不想太過咄咄逼人,叫自己落得一個難堪。
但她越少如此,薑姒妗卻覺得有點難受。
薑姒妗輕拍她的後背,許久,她輕聲溫柔說:
“就一定要是衛柏?”
雲晚意有一點懵:“什麼?”
薑姒妗忍住心底的酸澀,她們這種人家的姑娘,想要替自己的婚事努力一把,嫁得好一點,落在外人眼中,都不過愛慕虛榮,趨炎附勢,她輕聲細語道:
“衛柏是衛家人,你表姐夫對衛家有愧,不會強求衛柏什麼。”
“但淙淙,京城不止衛柏一個人。”
她喊了雲晚意的小名,雲晚意的小名還是薑母和雲母一起想出的,和淼淼一般,淙淙意味遊魚擊之姿,皆有張揚大氣、自由高遠之感,雲父不在意女孩,也不在乎閨女的小名是什麼。
雲晚意驚愕地抬頭看向表姐,她的心跳聲在劇烈跳動,她能聽得出表姐的言下之意。
表姐夫對衛家有愧,不會強求衛柏什麼,但其餘人可不是衛柏,沒有這個特殊待遇。
雲晚意有點怔住,薑姒妗的話還在繼續:
“衢州城太小了,雲家和薑家的眼界也太小了。”
尤其在經曆她一事後,她擔憂雲家和薑家會借此生出野心,從而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揀揀反倒是難了家中的姑娘,薑姒妗輕呼出一口氣:
“你喜歡京城,就留下來。”
雲晚意有片刻的鼻尖發酸,她低頭掩住眸子中的淚意,許久,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很輕很輕:
“我怕……”
薑姒妗沒聽懂,不解地看向她。
她搖頭拒絕了表姐的提議,她笑著說:“表姐和表姐夫才剛成親,不要把心神浪費在我身上。”
表姐和表姐夫才成親不久,就利用表姐夫的權勢替娘家謀福利,雲晚意擔心也害怕,這會影響到表姐和表姐夫的情誼。
人和人的相處是微妙的。
一旦索求過度,很容易會引起不滿和厭煩。
雲晚意抬頭看向薑姒妗,她輕笑一聲,眸子格外透徹,她抬起下頜,驕矜得不行:
“我已經努力過了,能成就成,不能成便是命,我認就是。”
“表姐待我的心意,我都知曉,但我也想要表姐一直好好的。”
表姐已經受過一次傷害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而且表姐嫁入了裴府,那麼一切事宜都得給表姐讓路,有表姐和裴府的姻親在,其餘事才能慢慢籌謀。
雲晚意分得清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