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安侯……
薑姒妗輕抿了抿唇,想到她被嚇到的那日,不由得低聲問:“結果呢?”
她按捺下詢問裴初慍是否有受傷的念頭。
她不該問,便不能問,也不能泄露一點跡象。
薑安昃搖了搖頭:“三皇子謀反已經鐵板釘釘上的事實,已經被皇上下旨貶為庶民,圈禁於皇子府
中(),至於其他人都被押入了大理寺⒍(),應當不久後就要問斬。”
這一案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而且……薑安昃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告訴了薑姒妗:
“聽聞,那三皇子就是當初裴氏一案的主謀。”
如今兜兜轉轉,三皇子卻是落在了裴初慍手中,誰不道一句命運捉弄人?
聞言,薑姒妗心下狠狠一跳,她不由得去想,這件事和裴初慍是否有關係?
她轉念又覺得,連她一個久居後院的女子都會有這種想法,其餘人恐怕隻會比她想得更多。
既然如此,上位者會不會因此疑心他?甚至是忌憚他?
薑姒妗得不到答案,也深知朝堂風雲,不是她能輕易探知的,她輕輕低下了頭,掩住眸中黯然的神色。
京城再度回到熱鬨已經是月餘後,也不知頌安侯做了什麼,當今聖上對他信賴有加,什麼事都喜歡過問他的意見,與此同時,聖上越發信賴養在皇宮中的方士,一度加官封爵,令朝堂不停有怨懟之聲。
薑姒妗對這些都一無所知,她被困在府中許久,終於得見天日,沒再辜負安玲的好意,同意了出門遊玩。
坊市逛得多了,早覺得沒意思,前段時間衢州傳來信,氣溫轉熱時,薑夫人卻是不慎感染了風寒,雖然早有好轉,但薑姒妗還是放心不下,可惜她不在身前,聽聞秋靜寺許願甚是靈驗,她便有心去替娘親求一個平安符。
想到便去做,薑姒妗支了兩千兩的香油錢,就帶著安玲直接去了秋靜寺。
秋靜寺在山頂處,從山腳到山頂足足有九百九十九層台階,隻這一條就難倒許多人,也帶來了許多商機,山腳有人做了簡便的轎子,能夠抬人上山,一趟隻需要十個銅錢。
十個銅錢對於薑姒妗來說不算多,但對於尋常人家來說,一家數口人一整日的吃喝用度都舍不得花費十個銅錢。
得虧來秋靜寺上香的都是達官顯貴,手中都不差銀錢,才能養出這一片商機來。
薑姒妗此次前來是來替薑夫人求平安符,最講究的就是誠心,沒有讓人抬上去,而是自己親自爬了上去,天氣炎熱,她雖說穿得輕薄,但也是熱得一頭香汗淋漓,將安玲心疼得不行,替她擦了額頭的汗:
“姑娘何苦折騰自己?”
薑姒妗笑而不語,她進了大殿,正準備燒香,就聽安玲道:“聽聞這秋靜寺就姻緣和子嗣最是靈驗,姑娘將要及笄,不如替自己求個姻緣順遂。”
她口中的姻緣是在指姑娘身上背負的婚約。
薑姒妗卻是聯想到了另一個人,她輕咬唇,最終跪在蒲團上,她閉眼許久,心底默念了許多話,但誰都不知道她求了什麼。
安玲也不知曉,薑姒妗最終拿著給薑夫人求的平安符轉身出了大殿。
秋靜寺的風景美如畫,聽聞後山更是有一林的海棠花,是京城景色中的一絕,安玲心生向往,便央求著薑姒妗一起去瞧瞧,她耐不過這個丫頭,便順了她的心意。
() 一路到了秋靜寺後山山頂(),如今是八月?[((),薑姒妗本來以為海棠花早就落儘,隻是安玲一心哄她開顏,她心底清楚,才順著她上來,卻是沒想到這處的海棠花卻是開得豔麗,薑姒妗不由得一怔。
亭亭緋色,風吹海棠落下,零零碎碎印著天邊紅霞餘暉,卻是美不勝收。
薑姒妗難得見這般美景,不由得心生驚喜,她踮起腳尖,攀枝欲折,但許是天公不作美,一個不留神,她沒注意到腳下,下一刻,驟然覺得腳下一滑,整個人驚呼了一聲。
安玲忙忙護住她,但她依舊被崴了腳,腳踝處迅速腫了起來,一動就疼,整個人疼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安玲一臉悔意,都怪她,要不是她非要來看什麼花,姑娘怎麼會崴到腳?
偏偏她一個人力氣小,扶不住姑娘下山,一時不由得自責地愁眉苦臉,快要哭出來。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安玲一喜,回頭就要求助,但等看見人時,她聲音就仿佛卡殼了一樣,半晌發不出來。
薑姒妗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仰頭看去,就見到站在不遠處的裴初慍。
他依舊是一身簡單素淨的白衣,清風霽月,沒有一點裝飾,如今的薑姒妗已經知道了原因,裴氏全族才喪命不久,他不是喜歡白衣,而是在守孝。
有風拂過,海棠花落下,有片刻遮擋住兩人視線,卻又仿佛添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薑姒妗就這樣望著他,四目相視,許久都不能回神。
直到裴初慍朝她走了兩步,薑姒妗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窘迫得恨不得鑽到地上,少女懷春時的矜持和羞澀,讓她不肯將狼狽暴露在人前。
她澀然地埋首在安玲懷中,一度難過得要命。
即使她心底清楚一人沒有可能,但她也不想要在裴初慍眼中留下一個狼狽不堪的印象。
但有人朝她俯身,遙不可及的距離仿佛就此拉近,薑姒妗的一顆心砰砰直跳,一點不受控製,怔愣下,薑姒妗看著他垂眼掃過她的腳踝,薑姒妗窘迫地想要藏起來,但他眼底不見嫌棄,隻有些晦暗,薑姒妗讀不懂。
許久,又或許隻是片刻,他抬眼和她對視,問她:
“還能不能站起來?”
薑姒妗呼吸凝滯了片刻,她終究是回神,咬唇搖頭,垂眸低聲:“……疼。”
安玲偷偷地打量裴初慍,不知為何,她在這位裴公子麵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安玲心底歎息,這般人,怪不得姑娘會隻見了一麵就動了心思。
女子輕輕低顫的聲音響起,似滴落暗潭的一滴水,啪嗒一聲,好似沒有留下痕跡,卻是回響久久不曾停歇。
薑姒妗話落後,就不由得在心底惱自己的不爭氣,但下一刻,有人轉身蹲在她跟前,不冷不熱的聲音響起:
“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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