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青粟被常樂及時拉住,猶豫地停了下來。
榮淩有點咂舌和難以置信,眼前這位低聲哄著小姑娘的人, 真的是她那位堂哥嗎?
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回過神來, 榮淩不著痕跡地朝衛笠身後退了一步,將自己擋起來,她哪知道, 小姑娘瞧著乖乖巧巧,性子卻是霸道,堂哥隻是瞞了她一件事, 她就會覺得堂哥對她無意。
若是平常, 榮淩是不喜這種女子的,忒能折騰。
但擱在堂哥身上,榮淩就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像是在看奇觀, 哪怕不適應, 但還怪有意思的。
薑亦棠沒在意四周的人,有謝玉照時,她很少能將注意力分散給彆人, 她攥著謝玉照的衣袖,小臉皺在一起, 細眉蹙成一團,讓人一看就恨不得趕緊替她理清愁緒。
謝玉照和她解釋了玉蘭的存在,但和薑亦棠想聽的答案不一樣。
她快速地說:“不是的。”
她在意的不是一株玉蘭,而是謝玉照不曾向她透露他喜好的這件事本身。
薑亦棠著急地看向謝玉照,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半晌, 她才說出一句:
“你什麼都不和我說。”
話音甫落,不等謝玉照回答,薑亦棠自己就頹廢地垂了下頭。
很多事情,隻要她問,謝玉照都不會瞞她。
分明已經很好了,薑亦棠不知道她還在要求什麼,她悶悶地鬆開了攥著謝玉照衣袖的手,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謝玉照眸眼冷沉,極快地皺了下眉,他拉住小姑娘原路返回。
薑亦棠安靜地由他牽著,沒有抗拒。
榮淩想看熱鬨,但又覺得頭皮發麻,怕堂哥回過神來開始找她麻煩,她趕緊撂下一句:
“堂哥,既然你來了,我得回太和殿了,不然母妃找不到我,又該罵我了。”
謝玉照現在心思都在薑亦棠身上,壓根沒在意榮淩的去向,榮淩帶著婢女趕緊離開,東宮隻剩下謝玉照和薑亦棠一行人。
是書房。
兜兜轉轉的,薑亦棠還是被謝玉照帶進來了。
但現在,薑亦棠卻沒了適才興致勃勃的探索精神,懨懨地耷拉著眉眼,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不說。
謝玉照轉頭對衛笠道:
“讓人送些吃食進來。”
衛笠應聲退下。
薑亦棠被榮淩早早拉出了太和殿,她從醒來到現在,就吃了點糕點,頂多壓了壓餓,卻不管飽。
兩人在太和殿離得那麼遠,謝玉照都注意到了這一點,薑亦棠不由得抬頭看向他。
薑亦棠咬了咬唇,有點說不清的情緒在心底蔓延,她忽然就生不出任何和謝玉照鬨的心思。
甚至她心底已經開始反思。
謝玉照已經對她很好了,她不該要求那麼多,而且,她糾結的謝玉照喜不喜歡他,謝玉照剛才都親口承認喜歡她了,她還在鬨什麼?
衛笠的速度很快,送來了幾碟糕點和一份正經的午膳。
然後書房的門倏然被關上,光線被阻攔了些許,室內陡然安靜下來,薑亦棠垂著頭,隻能聽見謝玉照在擺弄東西的動靜。
謝玉照重新洗了一遍木箸,將飯菜和糕點都擺在案桌上,才走到一言不發的小姑娘跟前:
“餓了嗎?”
他什麼都好,明明是她在莫名其妙地鬨情緒,謝玉照卻得不停地哄她,還要記住她餓不餓這種小事。
薑亦棠忍著眼淚,點頭。
被謝玉照牽著朝案桌走去的時候,薑亦棠忽然就明白了,她為什麼會因這點小事鬨騰。
如果是在尚書府,她受了再大委屈,都隻會默默咽下去,甚至習以為常,不覺得有什麼。
因為她知道,在尚書府沒有人會替她做主,也不會有人在意她委不委屈。
但謝玉照不同。
他在意她,會哄她,不舍得叫她委屈。
人都是在一步步得寸進尺的。
她的毛病被他一點點慣出來,在他麵前受不得一點委屈和疏忽。
薑亦棠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部褪儘,她抽噎著咽下米飯,不再胡思亂想,她告訴謝玉照:
“你不能什麼都不和我說。”
謝玉照堪堪抬眼。
小姑娘咽著米飯,眼淚撲棱棱地往下掉,剛剛還在鬨脾氣,什麼都不說,鼻子一抽一抽的,格外可憐。
他本是準備等她吃過飯,再和她好好談這件事,但沒想到短短一會兒功夫,她卻是把自己哄好了。
她告訴他,她為什麼不高興,不是因為簡單的一株玉蘭花。
謝玉照忽然坐到她跟前,將小姑娘抱進了懷中,她很輕,但再輕也是一個人的重量,落在謝玉照懷中,這份重量卻是讓謝玉照覺得格外踏實,從踏入東宮起,他心中不斷旋繞的負麵情緒在這一刻漸退。
不論前世今生,謝玉照其實都不曾對小姑娘做出過什麼出格的舉動。
他讓薑亦棠住進太子府,是在宣告眾人,薑亦棠注定了是她的人,其中還有怕她在尚書府會受委屈的緣故。
但他對薑亦棠有再多的心思,都不會在成親前去碰她。
像現在這樣,已經是極限。
但今日,謝玉照不知怎麼地,他忽然低頭親了親女子額頭,一舉一動都帶著憐惜和說不出的情緒,他低聲:
“阿離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