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廚師一點點教著,也不可能第一次就做得儘善儘美。
當然,他也幫了點忙。
例如和麵時,該添多少麵粉,又該添多少水,在殿下稍猶豫時,給殿下出謀劃策——水多了添麵,麵多了添水。
鬆翎還記得自己當時安慰殿下而說的話——長壽麵自然越長越好,說明姑娘是有福氣的人。
等薑亦棠終於把一碗麵全部吃完,都是半刻鐘後了,四周氣氛變得些許古怪,鬆翎不斷擦著額頭冷汗。
小姑娘不明所以地看去,謝玉照垂眼不語,似乎有點悶。
視線中不經意覷到什麼時,小姑娘忽然眨了眨杏眸,仔細地朝男人衣袖看去,那裡還殘餘了些許白色的麵粉。
鬆翎的急切和古怪一下子全部有了解釋。
謝玉照的悶悶不樂也有了原因。
薑亦棠若無其事地捧著碗,大口喝了一口麵湯,她說:
“很好吃。”
她偏頭朝謝玉照彎眸笑:“吃完這碗麵,我是不是最長壽的人?”
畢竟,應該不會有人的長壽麵比這碗還長了。
謝玉照抬眼,驀然對上小姑娘的視線,倏然知道小姑娘什麼都猜到了,他倏然啞聲,半晌,謝玉照低頭笑:
“當然是。”
小姑娘軟聲說:“我喜歡這個生辰禮。”
鬆翎見狀,滿頭大汗地鬆了口氣,有眼力見地帶著眾人都退了出去,青粟後知後覺,睜大眼睛捂住嘴。
房間中沒有了彆人,隻有謝玉照和薑亦棠。
小姑娘仰頭看著他,杏眸中藏著軟軟的星光:
“謝玉照,你怎麼這麼好啊?”
第一次下廚,謝玉照其實是有些狼狽的,但在這一刻,聽到小姑娘的話後,謝玉照忽然覺得,再狼狽一點也沒什麼。
他看了看小姑娘挽好的青絲和乾淨整潔的衣裳,忍住攬摟住小姑娘的想法,他聲音輕緩道:
“阿離,快點長大吧。”
明明那麼長時間都忍過來了,距離小姑娘及笄也隻剩下兩年,但這一刻,謝玉照卻覺得這兩年太久了。
他聲音很輕也很緩慢,仿佛隻是隨口一說,並無其他意義。
但薑亦棠卻是沒忍住悄悄地紅了臉頰,也許她很清楚,謝玉照在說什麼。
薑亦棠鼓了鼓臉,她低頭悶聲道:
“……也不小了。”
佟容都說她一日一個樣,繡房那邊沒兩日就得替她重量一次尺寸,衣裳換了一截又一截,她低頭也不再看得見腳尖。
她有點思緒飄散地想,她如今和前世及笄時好像也差不多。
等薑亦棠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後,瞬間鬨了個紅臉,然後,她忽然意識到四周有點過於安靜了。
她不解地抬頭,準備要詢問時,忽然頭頂投下一片陰影。
小姑娘猝不及防地仰頭,本來坐在位置上的人不知何時到了個她跟前,薑亦棠呆呆地看著一幕,但當她對上謝玉照視線的一刹間,她驀然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好像有人彎了腰,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下一刻,她驀然睜大了雙眼。
她有點不穩地朝後倒了倒,腰肢抵在了圓桌上,她心臟砰砰跳個不停,混亂得可怕,幸好有人及時地攬住她的腰,然後就著這樣的姿勢,強勢地壓了下來,不曾放開她。
薑亦棠在思緒混亂中咽了咽口水,雙手攀攥眼前人的衣襟,白嫩的手指有點發軟,控製不住地蜷縮了下。
等兩人出去時,小姑娘仿佛偷抹了胭脂,臉頰透著嫣紅,唇瓣都是些許嬌豔欲滴,杏眸是一汪汪的春水風情。
眾人安靜了一瞬,然後強忍著驚愕的視線,低垂下了頭。
衛笠都忍不住看了眼殿下,眼神頗有些許的複雜。
榮淩來時,薑亦棠還沒徹底回神,心不在焉地吞咽著糕點,然後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仿佛覺得口渴,她蹙了蹙細眉,把茶水一飲而儘。
一杯,緊接著一杯。
直到第三杯時,小姑娘才放緩了動作,她終於回了神,就見榮淩一臉欲言又止地看向她,半晌,有點艱澀地胡言亂語:
“那什麼,堂哥一直都挺穩重,這還是白日哈……”
轟——
薑亦棠臉紅得仿佛火燒,她蒼白地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榮淩衝她擠出一抹笑。
薑亦棠啞口無言,她想說什麼,但又覺得說什麼都像是狡辯,她鼓了鼓臉頰,有些控訴地看向另一位當事人。
謝玉照察覺到什麼,轉身朝涼亭這邊走來,瞥向榮淩:
“彆欺負她。”
榮淩還是微笑。
到底是誰欺負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