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亦棠還沒醒, 她不知道,整個太子府都因她而亂了起來。
青粟醒後,如常地準備去叫姑娘起床, 雖說昨日是姑娘生辰,但今日還得照常去上書房學習,夏日夜短, 才卯時外間就有些蒙蒙亮,青粟推開門,掀開了床幔,下一刻,她看見空蕩蕩的床鋪,驟然變了臉色, 她轉身慌亂地跑出去。
佟容險些和她撞上, 忙安撫地問:
“怎麼了?”
青粟六神無主, 聽到她的聲音才勉強鎮定下來,她抓緊佟容的手腕, 問:
“姑娘呢!你看見姑娘了嗎?!”
佟容一愣, 從後方過來的常樂立刻越過二人, 朝床鋪走去,等看清床鋪上空無一人時, 室內的三個婢女臉色皆是大變:
“找!快去通知殿下!”
青粟忙不迭地跟著她,抹著眼淚不斷自責:“都怪我, 明知道姑娘不勝酒力,昨日居然沒有安排人守夜。”
佟容安撫了她一句:
“姑娘心疼我們, 不許我們守夜,怪不得你。”
青粟仍是哭著,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三個婢女險些把太子府翻了個過來,直到去了前院,衛笠見到三人著急的模樣,才告訴她們,昨日姑娘偷摸來前院了。
很巧,昨日姑娘走的是衛笠的院前,衛笠一路跟著她。
否則太子府守衛森嚴,薑亦棠怎麼可能沒有半點阻攔就進了前院?
三個婢女一愣,青粟眼淚都怔怔地停了下來,姑娘不是沒喝過酒,但姑娘酒後也向來都是乖巧,昨日鬨著不喝醒酒湯已經讓青粟意外了。
她皺起細眉,不知在想什麼,下意識地要跟著常樂二人一起進去前院,但被人攔了下來。
青粟不解地抬頭,衛笠遞了方手帕給她,視線從她臉頰滑下,最終隻是不疾不徐地抬聲:
“擦擦。”
青粟回神,才意識到自己哭了一路,現在應該很是狼狽。
她有點倉促地接過手帕,胡亂擦了擦,把手帕還給了衛笠,哭腔還未散儘,她含糊地說:
“謝謝衛大人。”
然後不再停留,趕緊進了前院,她要去看看姑娘怎麼樣了。
衛笠拎著被她送回來的手帕,上麵胡亂擦了點痕跡,濕痕斑斑點點的,瞧著有點臟,他挑了挑眉,忽然輕笑了聲,將手帕疊好收了回去。
前院中。
薑亦棠比誰都懵。
她養成了習慣,每日卯時左右都會醒來,但今日醒來後,卻發現些許不對勁。
睜眼,頭頂不是她眼熟的床幔,她的床幔上繡了牡丹繁花,而眼前的床幔呈暗青色,繡著金線雲紋。
薑亦棠眨了眨杏眸,以為自己沒醒,她僵硬地側頭,很好,也不是她熟悉的褥麵,她的褥麵是和床幔配套蜀錦褥麵,上麵同樣繡著牡丹花樣。
她不需要再看了,就知道她不在思甚苑。
薑亦棠頭有點疼,是醉酒的後遺症,但又不止生理上的疼,她拚命回想昨日發生了什麼,但記憶停留在她把榮淩送出府後,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所以這是哪裡?
難道是她昨晚喝醉了,鬨著要跟榮淩一起回曲陽王府?
她都不敢亂動,小心翼翼地爬起來,蜷縮著膝蓋,從床幔的縫隙中去看,不等她看清房中布局,就看見了謝玉照,他眉眼間殘餘著些許疲倦。
再仔細去看,這室內布局和思甚苑格外相似,正是前院謝玉照的寢室。
薑亦棠陡然鬆了口氣,下一刻,她又把氣提了上來。
許是醉酒腦子還沒清醒,在謝玉照聽見動靜看過來時,她瞪圓杏眸,話音沒經過腦子直接脫口而出:
“你把我偷出來的嗎?”
謝玉照垂眸看向她,許久,意義不明道:“你覺得是我把你偷出來的?”
回神,薑亦棠有點耳熱,她縮了縮腦袋,自己都覺得不可能。
她抬手捂臉,不敢見人,小聲咕噥:
“難道是我喝醉後,扒拉著你不放?”
謝玉照思忖片刻,點了點頭:“這麼說也沒錯。”
在思甚苑時,小姑娘的確也扒拉他不放手。
鬆翎替殿下穿衣,聽見兩位主子的對話,有點樂,忍不住插話:“姑娘,您是昨晚自個兒偷偷摸摸來的,嚇了奴才好一跳!”
他昨日守夜,看見姑娘做賊似的,左看右看偷跑進來時,人都傻了。
然後覷見姑娘身後跟著的衛笠,到底沒出聲阻止姑娘,隻想看看姑娘要做什麼,誰知道,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姑娘出來。
謝玉照淡淡地覷了他一眼,鬆翎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得意忘形。
而薑亦棠聽清這話後,瞪圓了杏眸,不敢置信道:“我……半夜偷摸跑來的?”
謝玉照抬眼看她,見她真的半點昨晚的記憶都沒有,一時不知該做何情緒。
但他沒有要提醒小姑娘的想法,她前世過得不開心,不記得也好。
謝玉照打斷小姑娘的不敢置信,覷向室內的沙漏:
“卯時了。”
薑亦棠猛地彈坐起來,她低低地哀嚎了一聲,但在謝玉照麵前做過的失格事件太多,她倒沒有什麼羞愧難當的心情,裹著錦被爬起來,掃了一圈,茫然地問:
“我的衣裳呢?”
提到這個,謝玉照麵上不由得掠過一抹青色。
昨日,小姑娘稀裡糊塗地裹著披風就來了,沒人知道,謝玉照替小姑娘脫下披風,看見她裡麵隻穿著睡覺的褻衣時,是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