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收到了兩道聖旨。
一道是薑霜鳶,另一道自然是薑諳茯,薑諳茯跪地,聽到宣旨的人讀出那句“尚書府長女薑諳茯嫻雅端莊,和曲陽王府世子謝鬆笵堪稱天造地設一對”時,她才無聲地鬆了口氣。
最近不知為什麼,薑諳茯總有點不安的感覺。
她被宗族親情困惑,一直覺得三妹得勢後會反哺尚書府,但等到三妹接連兩個生辰都不在尚書府度過後,她終於隱約意識到三妹對尚書府的態度。
正因此,她才必須把握住和謝鬆笵的這段姻親。
殿下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三皇子無力抗衡,如果三妹對尚書府當真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那麼她也能借此姻親而逃脫出來。
想到這裡,薑諳茯再看府中因二妹要嫁給三皇子當側妃一事而高興時,她心中格外冷靜。
薑昃旼臉上也有喜氣:
“這是聖上下旨賜婚,並非我們主動求娶,殿下也不會覺得我們有異心,反倒是如此一來,我們也能多有一條退路。”
薑諳茯垂眸不語,對父親的高興是覺得有點好笑的。
這時候把薑霜鳶當退路?父親難道忘了他把薑霜鳶送去莊子一事?薑霜鳶自從莊子回來後,對府中眾人明顯冷淡了許多。
薑諳茯是當初送薑霜鳶去莊子的主力,她不覺得她和薑霜鳶之間的隔閡有消除的可能。
既然如此,她還不如繼續和三妹交好,至少表麵上,她和三妹從未有過齟齬。
作為尚書府的嫡長女,她的利益和尚書府是一致的,她也樂意維護尚書府的利益,但是當她的利益和尚書府的利益相駁時,薑諳茯的選擇不會有任何猶豫。
薑諳茯輕描淡寫地看了眼父親,從父親教導她一切要向利益看齊時,所有的事情就已經注定了。
薑霜鳶這段時間在莊子中幾乎被磨平了脾氣,又見了宮中的錦衣玉食,對於嫁入三皇子府一事縱是再惡心,也沒有在明麵上表露出來,時過境遷,哪怕她不願,也不得不學得聰明些。
回到柊瑔苑,薑霜鳶看向那道聖旨,眼中隱隱閃過一抹厭惡。
風鈴勸她:“姑娘,咱們還是不要鬨脾氣了,您和殿下總歸是有一番情誼的,隻要您向殿下服軟,殿下會原諒您的。”
薑霜鳶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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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府的風波,薑亦棠一點都不知道,她正和謝玉照一起看向陵陽城送來的信。
信上言明,請謝玉照派人送仲孫文鈺回陵陽。
因為老夫人的身子許是要撐不住了,而在仲孫文鈺來京城前,陵陽就已經準備她成婚一事,仲孫文鈺今年十七,一旦老夫人在她成婚前去世,她就要守孝三年,府中疼愛她這唯一的嫡女,哪怕是老夫人也一直強撐著身子。
仲孫文鈺正是什麼都明白,才會選擇來京城一趟。
仲孫文鈺麵色凝重,她幾乎是懇求地看向薑亦棠:“表嫂,您當真不願和我去一趟陵陽嗎?”
她就差對天發誓:
“我保證,到了陵陽地界,沒有人會讓您受委屈,等見過祖母,我就讓父親派兵送您回來!”
“我們陵陽城可好玩了,表嫂還未出過京城吧?陵陽城和渠臨城可不同,渠臨城外一片荒漠皆是風沙,但陵陽城附近一片草原,到時表嫂可在縱馬高歌,我帶表嫂去吃陵陽城最有名的醉鵝。”
“天地廣闊,表嫂也不能一輩子都隻待在京城,不是嗎?”
薑亦棠啞聲,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對於老夫人彌留之際隻想見到小輩圓滿的心願也樂意滿足,隻是這一去一回不知要消耗多長時間。
再見仲孫文鈺費儘口舌隻想說服她的模樣,小姑娘抿唇轉頭看向謝玉照,眉眼間已有鬆動之意。
謝玉照抿平了唇線,臉色冷硬,但當他餘光覷見信封時,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沉默下來。
前世,老夫人也沒能撐多久,後來他被幽禁,能夠重新翻身,根本缺少不了聞公府在其中的作用。
這個時候,謝玉照的沉默基本代表了默認。
仲孫文鈺眼睛一亮,她喜笑顏開:“表哥放心,我一定把表嫂安安全全地送回來!”
謝玉照沒有理會她,垂下視線看向小姑娘:
“見完外祖母,就趕緊回來。”
兩日後,謝玉照派親兵送仲孫文鈺回陵陽城,薑亦棠也在隊列中,謝玉照許是實在放心不下,從早上開始,緊皺的眉頭就沒放鬆過。
衛笠也被他派去保護小姑娘的安全。
等到出發的時候,謝玉照送她們到京城外,薑亦棠看著城外的路,有點緊張不舍,又有點興奮,見狀,謝玉照不得不舊話重提:
“早日回來。”
他怕小姑娘在外玩野了,默默地補了一句:“我在京城等你。”
薑亦棠一怔,興奮的情緒頓時消散不少,她忽然舍不得離開了,但到了時間,隊伍就開始趕路。
眼見京城離得越來越遠,她也逐漸看不清謝玉照的身影,小姑娘癟了癟唇,眉眼懨懨地耷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