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這隻是一個說辭。
薑亦棠打了個寒顫,她木木呆呆地被送離了京城,這時候距離她的及笄禮隻剩下三日。
曾經薑昃旼還和她說,等她及笄禮,一定要辦地盛大無比,話音猶在耳畔,但早已物是人非。
被送進馬車時,薑亦棠好像看見了三殿下。
她忽然想起有一段時間,頌桉苑的防守好像變得嚴密了些,似乎生怕她會溜出去,導致她那段時間根本去不了廚房,現在想想,也許那個時候,府中和三皇子就有了接觸。
而她這個和謝玉照有過婚約的人,府中自然會覺得晦氣。
莊子的生活有點難熬。
管事的是個凶惡的,她每日都得起床乾活,比府中的奴才還要辛苦,管事的常帶著一個鞭子,讓人望而生寒。
許是知道主家早就放棄這位姑娘,管事的對她一點不留情麵。
偶爾視線落在她臉上,還藏了點令人惡心的黏糊,薑亦棠每日乾完活,回去後都躲在房間哭。
她太害怕了。
整個莊子都聽管事的,一旦管事真的對她下手,她有能力反抗嗎?
小姑娘不知道,她抹了一把眼淚,找到木頭把房門抵住,睡覺都睡得不踏實。
但好歹她見到了人,知道了時間,不再過得稀裡糊塗。
管事的有夫人,但管事的都叫其婆娘,那是個性子潑辣的,也因此,哪怕管事的時常黏糊地看向她,也沒有真的碰她,意識到這一點,薑亦棠其實鬆了口氣。
她是有點痛恨自己的,覺得自己怎麼立不起來呢?
但她不知道該怎麼立起來,該如何反抗。
她甚至不敢逃,沒有身份憑證,她能逃到哪裡去,而且,青粟還在尚書府呢。
薑亦棠偶會會想,不如她逃去找謝玉照吧,謝玉照再有罪名,他還是皇子,還住在太子府,多她一人應是不多的,而且,活得這般苦,還不如真的陪謝玉照去死了。
但每當這個念頭升起來時,她就會想起來姨娘死的場景,她嚇得一個哆嗦,立刻不敢再想了。
再說,她要真的逃了,青粟就會凶多吉少。
薑亦棠記得很清楚,她在莊子上待了三個月,挨了四道鞭子和三個耳光,其中有兩道鞭子是管事的打的,是想向管事夫人證明,他對她無意。
其餘兩道鞭子和三個耳光,都是管事夫人打的。
罵她狐媚子,小小年齡不學好,隻會勾搭男人。
被鞭子抽打時,薑亦棠覺得她是要疼死的,恍惚間,她想起謝玉照對她說過的話——阿離,你要站起來。
站起來……
薑亦棠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猛然撲向管事的和管事夫人,她拚命地去搶鞭子,不要命的勁頭嚇壞了兩人,是,她的確是被下放的,但誰都不敢保證她沒有回去的一日。
許是平日中有些打罵,但真要了她的性命,管事的一家也是不敢的。
於是那一次,她終於站起來了一次,她奪了鞭子,將她受的四道鞭子打了回去,管事的和管事夫人口中罵得胡七八道,被打疼了,也隻會嗷嗷亂叫,最終,他們生出怵意,生怕她真的豁出去,再也沒敢動過她。
但饒是如此,在莊子中生活的三個月也讓她銘記在心。
回到京城,薑亦棠又被關了兩個月,她早就習慣了,也沒有任何異議。
但這次回來,她發現,她原本院子中的東西少了很多,尤其是那些首飾,她不知道被誰拿走了,府中也不會有人給她住持公道的。
院子中,隻剩下一些錦緞,那一日,小姑娘扒拉著錦盒,杏眸憋不住地紅。
謝玉照曾經送她的那些首飾珠寶全不見了。
她不知道找誰訴苦,隻能默默地哭,等收拾好情緒,她隻能想辦法掙銀子,沒銀子,府中很難有人記得給她送飯的。
這一次回來,青粟也和她被一起關在了院子中,聽說是三殿下認出了她,於是府中也不讓她出去了。
薑亦棠和青粟抱頭哭了一番,縮在院子中做女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肯替她們賣東西,還得被克扣銀子,薑亦棠也隻能咬牙認了。
除去用度,所有錦緞用完,薑亦棠隻攢下了一兩銀子。
但是,忽然府中傳來消息,她居然不用再被軟禁了,而且,替她說話的人居然是三皇子謝玉桓,薑亦棠一頭霧水,她很確認,她和三殿下從未有過交集,三殿下為什麼替她說話?
薑霜鳶又罵她,罵她不檢點。
薑諳茯什麼都沒說,薑諳茯隻是稀奇地看了眼她,眼神中有惋惜有不以為然,最終,她厭煩地喊了聲薑霜鳶。
薑亦棠看得出來的,她這位長姐其實對她一直淡淡,細論起來,薑諳茯對薑霜鳶的不喜反而盛一點。
薑亦棠不在乎這些,或者,她知道她在乎也沒用,隻是不去想。
她隻是想著,她現在不需要被軟禁,那她要去看謝玉照嗎?
謝玉照現在怎麼樣了?他會不會過得很艱難?
尚書府都選擇投向三皇子了,其餘朝臣是不是也和尚書府一樣,都拋棄謝玉照了?
還有……
謝玉照被幽禁至今,她從未去見過謝玉照,謝玉照會不會怨恨她?
小姑娘什麼都不知道,但一想到謝玉照會恨她,她鼻子就是一酸,有點控製不住地想掉眼淚。
小姑娘呆呆地坐在頌桉苑的那顆槐樹下,她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