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理由,不過是因為三姑娘進上書房,榮淩也回來了。
榮淩久久無言,她腦海中一片空白,顧長澤的神情很認真,榮淩勸說不了自己他是在說謊,於是,她也不敢對上顧長澤的視線。
她有點後悔,早知道,她今日就不來這一趟頌雅樓了。
她心底惶惶,顧長澤若真的喜歡她,卻這麼久一直藏著,便隻能說明,不行。
父王和母妃的感情很好,而且因為堂哥的緣故,母妃對朝堂的事情也很了然,母妃不想讓當她隻懂得內宅爭鬥,於是偶爾也會和她說些朝堂的事情,所以,其實榮淩什麼都懂的。
她不能和顧長澤有任何感情的牽扯。
曲陽王府和顧閣老府不可能結成親家。
至少現在不行。
在顧長澤的注視下,榮淩一點點抽出手,她垂下眼瞼,語氣稍冷:
“顧公子自重。”
顧長澤眼睫輕顫,他的手仍是停在原處。
榮淩不敢多看一眼。
她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她甚至有點埋怨,為什麼要讓她聽見這些,她的性子一貫藏不住事,她怕會壞事。
她倉促間想要轉身離開,許是真的內心過於慌亂,一貫從容的她居然在轉身時踩到了裙擺。
榮淩踉蹌了一聲,扶著木柱方才站好,等站好後,她餘光看見顧長澤已經伸出手來扶她,榮淩不敢多看,趕緊帶著婢女離開。
下樓時,榮淩和一位女子擦肩而過,女子穿著綾羅綢緞,不知是誰府中的貴女,但榮淩沒見過。
擱平日的話,榮淩一定會生出好奇心,畢竟她常年活躍各大宴會中,京城很少有哪家貴女是她沒見過的。
但她今日卻是一點心情都沒有。
快到一樓時,榮淩聽見那位姑娘驚喜地喊了一聲:
“表哥!”
心有所感,榮淩在這時回過了頭,她看見那位女子輕快地朝顧長澤走去,眉眼間都含著歡喜,榮淩一頓,很快回神,她抿平了唇線,什麼話都沒說,徑直轉身離開。
榮淩是知道顧閣老府中最近發生的事情的。
府中住進一位表姑娘,說是來陪顧夫人,但其實顧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已經滿城皆知。
但顧長澤不樂意,還跑去了祁王躲起來。
榮淩初聽這件事時,隻當件趣事,誰能想到這裡麵或許還有她的原因在。
榮淩腦海中有閃過擦肩而過時那位女子的麵容,聘聘婷婷,綽影多姿,眉眼間藏的歡喜讓人一見都生好感,榮淩慢一拍地想,這般好的姑娘顧長澤都看不上,眼睛真不好使。
但顧長澤偏又喜歡上她了。
榮淩再怎麼樣,都說不出他眼神不好的話。
榮淩有點憋悶,好幾日都是心不在焉的,她近來和小姑娘關係越發融洽,相處久了,她才發現,為什麼母妃見過小姑娘幾次後,就說她性子通透。
榮淩一開始是不解的,後來卻恍然。
小姑娘知道許多事,但她常來都是看透卻不說。
有時候做一個能閉上嘴的人可比長袖善舞難多了,尤其處於她們的這個位置上。
榮林沒想到,小姑娘居然也知道顧長澤對她的心意。
許是同齡人,又許是真的憋不住了,榮淩和小姑娘說了心裡話,她說:
“我真不知道,他會喜歡我。”
她覺得不敢相信。
但話音不知怎麼說到了那位表姑娘身上,榮淩癟了癟唇,說:“我也不知道,但還是不舒服。”
小姑娘仿佛聽出了什麼,但她什麼都沒說,隻順著她的話道:
“既然你還沒想清楚,這件事就先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最起碼,等他處理完那位表姑娘,你再細想。”
榮淩聽完這句話,有點驚訝,當初那位怯生生的小姑娘已經成長到這種地步。
但她又有點想笑。
她笑小姑娘的偏心,小姑娘是沒說什麼,但話裡話外都是讓她等等看顧長澤是怎麼處理這件事,換句話說,是考察顧長澤對她的心意,和日後處理後宅事宜的能力。
榮淩應了下來。
這件事,其實她最怕的是母妃知道。
但最終還是沒能瞞多久。
母妃太了解她了,她幾日恍惚被母妃看在眼裡,很快調查起這件事。
那一日,她被母妃叫去正院,母妃看了她許久,榮淩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母妃怎麼了,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曲陽王妃抿唇,半晌,她輕聲溫柔道:
“我和殿下說了,你年齡不小了,日後不需要再去上書房。”
榮淩手指一顫,她倏然抬起頭。
曲陽王妃語氣輕緩卻不容置喙:
“我和你父王慣來疼你,便貪心地多留你在府中兩年。”
榮淩已經猜到了母妃想說什麼,她想打斷了母妃,但她有什麼理由打斷母妃?
尋常女子在她這個年齡,早就談婚論嫁了,母妃和父王慣來疼愛她,挑挑揀揀對誰都不滿意,留她在膝下多年,榮淩說不出她母妃父王一分不好的話來。
但不知為何,榮淩腦海中閃過顧長澤的臉,尤其是那日認真的神情。
她情緒有點不對,快速地眨了眨眼,她低下頭。
她藏得很快,但母妃仍是看出了什麼,母妃忽然停下了聲音。
她說:“榮淩,你知道咱們府上和殿下是一體的,有些人,不能成為你的夫君。”
母妃慣來是想把道理掰碎給她聽的,但榮淩卻頭一次逆著母妃的意思,啞聲問:
“再等等,也不行嗎?”
她不知道她對顧長澤是什麼心思,但她這個時候的遲疑卻在不斷告訴她,她對顧長澤並非無意。
母妃溫柔地看著她,眼中溢出心疼,卻道:
“到那時,曲陽王府會是聖上親信,位高權重,而顧閣老是文臣之首,結兩姓之好是為了家族繁盛,但——不能過盛。”
“榮淩,你能否懂母妃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