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路易能堅持這麼久。
堅持到他帶著勝利的笑容站在自己麵前,而路德·芮文仍然像是在黑夜森林意識到情況不對那般束手無策。
“你又贏了。”
路德攥緊手中的細劍:“真正的惡魔贏了。”
路易卻無動於衷地低了低頭。
早在他決定殺死自己的弟弟時,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用言語溝通的可能。
“彆擔心,”路易溫聲開口,“我隻是想解決這一切。”
說著,他拿起手中的傳承石。
承載著路易·芮文記憶的石頭,在他的手中散發著溫潤光芒。吟遊詩人闔了闔紫羅蘭色的眼睛,將手中的傳承石拋向天空。
溫潤的石頭借著力量升至天空,而後將屬於路易·芮文的記憶,擴散到整個大陸。
最先接觸到記憶的,便是周遭的衛兵。
下河城的衛兵,多數經曆過三年前的繼承人之戰,他們忘卻了路易·芮文的存在,卻記得曾經的紛爭和騷亂。
如今,缺失的拚圖得以補上。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距離路易最近的士兵們。
他們眨了眨眼,旋即回想起來這分外陌生又熟悉的青年究竟是誰。
“這……這是路易大人……?”
“他沒有死?!他明明……不對,我怎麼忘了他……”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半空中的迪拉尼特,饒有興趣地笑出聲來。
“用這種方式破解詛咒?倒是個好法子。”
深淵尊主並不介意自己的詛咒受到影響,她反而騰出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既然如此,”迪拉尼特說,“就好好麵對吧。”
刹那之間,路易·芮文隻覺得緊緊束縛在眼周的魔力如煙霧般散開。
距離他三步開外的路德·芮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鮮豔的紅染透了地麵,路德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惡魔的契約向來伴隨著怨恨與血債。
如此詛咒一旦接觸,勢必會帶來反噬。
路德·芮文身上的人命太多了,他獻祭了多少,詛咒結束之時,便要統統償還。
文質彬彬又風度翩翩的青年城主,在地麵上扭曲掙紮,瞬間便成了一名血人。他在匍匐之間發出赫赫聲響,血肉模糊的人類拚了命的昂起頭顱,那雙紫色眼眸死死盯著站在原地的路易。
好像在說,你滿意了?
路易·芮文仍然是含著淡淡笑意。
病態的詩人,踏著艱難的步伐,一瘸一拐走到了自己的弟弟麵前。
“原來解除詛咒是這樣的啊,誰都不會有好下場。”
說著,他俯下()身,牽起了路德的手。
就像是小時候那般,兄長握著胞弟的手背,笑著開口:“沒關係的,我也不會活多久。”
他指引著路德,將他皮開肉綻的掌心,按在了自己的脖頸動脈處。
路易的肌膚如死人一般冰冷,在這皮膚之下,本應規律、強壯的脈搏,幾乎無法察覺。
在歸來的路上,路易一度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撐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
“兄弟。”
路易笑著說:“我們一起在九獄中相見。”
…………
……
一切塵埃落定,看戲的迪拉尼特才從半空中落地。
她仍然懷抱著莉可,幾乎是在兩位惡魔站在地麵的瞬間,切利奧緊握劍柄,大步跨到附近。
他警惕地看著迪拉尼特,試圖出言,又出於某種原因不敢。
直至迪拉尼特低頭看向莉可。
“我的小莉可。”
深淵尊主故意拖長音調:“你把我召喚過來,總得是有願望的吧?放心,與你達成契約,我不會收取任何代價。要是你想……”
她金色的眼眸有意無意往切利奧的方向一轉。
“魅魔之吻也是可以解除的。”
迪拉尼特帶著惡劣笑容,放言道:“反正你與這條狗也不涉及人命與恩怨,不會有詛咒反噬,不會有人員傷亡。讓我猜猜看看,你們簽訂契約,肯定是個意外吧?我給你們一個毫無代價解除契約的機會,怎麼樣?”
莉可還是沒什麼力氣。
她沒了魔力,全憑意誌強撐著不昏過去。
聽到迪拉尼特的話,小魅魔掙紮著睜開眼,她看了看迪拉尼特,輕聲開口。
“那我,那我,”莉可抓住迪拉尼特的衣襟,“我要解除契約,魔主。”
一瞬間,切利奧·席爾瓦隻覺得四肢百骸的鮮血統統倒流回心臟,他的軀體感到無比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