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劍呢？？
相聆秋下意識一摸腰間，劍鞘還在，劍不翼而飛。
他腦中幾個走馬燈來回閃過，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方才收拾凶案現場過於倉促，似乎讓陰藤把他的劍也一並卷到地下亦或某個犄角旮旯裡去了。
相聆秋：“……”
現場變劍來不及了，唯有暫且將此事圓了，回頭再議。
解釋其一:裝迷糊，我亦不知劍去向何處，總之隨手一扔，可能是丟了。也可能沒丟，皆有可能。
此招過於敷衍，聞鏡生必定起疑。
解釋其二:禍水東引，將該問題拋給費淩，暗示劍被對方拿取。
費淩心思簡單，容易被聞鏡生套話。
解釋其三:一把劍而已，扔了就扔了。
——聞鏡生必然要問:劍鞘為什麼不扔？
——扔了這把劍，以後他在聞鏡生麵前該用什麼？
相聆秋含糊道：“我也不知，一覺醒來，與費兄於後院友好切磋，交流間可能是費兄取了，也可能是丟了。”
費淩：？？
我取你劍？我敢取你的劍？
相聆秋伸手去拽聞鏡生的衣袖，不自然地轉移話題：“回來時劍還在，定不會丟，待會再尋也不打緊，大不了就是再買一把，總不能火鍋先涼了。”
聞鏡生將目光從相聆秋腰間空蕩蕩的劍鞘上收回：“嗯，吃飯罷。”
他把袖子從相聆秋手裡掙出來，不等相聆秋，轉身就走：“此劍配不上你，你也該換一把了。”
相聆秋盯著空蕩的手心愣了下，心裡想，這劍的確是不能丟的。
他隻稍一想，心裡竟真演出幾分微妙的不是滋味來。因此劍名為“濯秋”，是養金閣尚且還是隻有二三小店鋪時，聞鏡生傾家蕩產為他買來。
那會兒他們剛從村子裡搬出來，聞鏡生在七州主城最繁華的凡人城區購置了大院。
修真界並非所有人都有靈根，能在七州主城的凡人大多不簡單，要麼依附於當地的修仙家族，要麼家中有修士，得了修士庇佑，保家中親族平安。
故而主城的凡人城區陣法層層，最為安全。
聞鏡生經常出門，一出就是一天亦或幾天，時常見不到人，許是擔心他一個人太悶，聞鏡生領他去了靈學。
修仙界沒有科舉考試，孩童識字、懂得基本的常識即可，這些凡人中的“貴族”小孩，由於家中出過修士，有修行天賦的概率要比凡人大很多，卻又不到測靈根的年紀，隻先聚在一起，由修士教些修行知識。
聞鏡生特意搬來這裡，就是為了儘可能讓本該去大宗，卻不知為何出現在凡人地界的相聆秋更早踏上修行路。
哪料相聆秋去了半月，就惹了事。
幾個小孩罵他家窮酸，劍術課居然用木劍，折了他的木劍，又連諷帶嘲，把聞鏡生的跛腳也罵了進去。
相聆秋當天默默把廢了的木劍丟掉，在所有人
都記不得這件小事的半個月後，被幾個鼻青臉腫的小孩抱著懷裡毀折的靈劍告了狀。
據一群小孩稱，相聆秋就是用那把毀折的木劍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此事自然沒多少人信，連老先生都沒當回事，因相聆秋生得可愛乖巧，又有些弱氣，是靈學裡最乖的學生。
反倒是這幾個小孩，就是靈學的小霸王，仗著有權有勢，總愛欺負人，早被記恨了，被報複也不奇怪。
聞鏡生旁觀了全程，沒說什麼，隻是摸了摸他的腦袋，沒回家，反而花了上百靈石帶他去了蓬萊島。
蓬萊島正逢仙器展會，相聆秋左顧右盼，最後說：“我們來這裡？”
聞鏡生問：“你有喜歡的劍的麼？挑一把。”
相聆秋掃過煙霧朦朧的琉璃櫃，毫不留戀地收回目光：“不要，貴。”
展會同行的長老笑眯眯地在一旁為他介紹：“小公子，我們這兒的劍最講究眼緣，劍器有靈，若是小公子不介意，可先和劍互相接觸。”
他並未怠慢兩個小不點，這兩個小孩看起來都氣度不凡，年紀小的天驕來蓬萊仙會挑法器也再正常不過。
聞鏡生說：“去，靈石自然是用來花的，不要怕。”
相聆秋吞吞吐吐半天不開口，突然拉著聞鏡生去到一個角落。
他埋著腦袋往前走了兩步，把小臉埋在聞鏡生胸口前，小手緊緊揪著聞鏡生的衣服。
悶悶道：“若是我沒有天賦，會怎麼樣？”
你會不要我嗎？
他不明白聞鏡生為何帶他選劍，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對方在隱晦地試探他的修煉天賦。
孩童雖無法測靈根，然而凡是有靈根的修士，和靈劍接觸，多少都會有共鳴，倘若完全沒有共鳴，則大概率是無法修煉的凡人。
聞鏡生莫名其妙把他撿走，專門把他送進靈學，這平白無故的好早令他心中一片殺意，如今倒像是意料之中。
他不信平白無故的好。
他的手抓著聞鏡生胸口的衣服，問：“會怎麼樣？”
聞鏡生很篤定：“你不會沒有天賦。”
這篤定讓相聆秋心裡殺意愈盛：“我沒有天賦。”
他的手鬆開，五指悄悄平攤抵著聞鏡生的胸口，腳下緩緩開裂出一點縫隙，一株綠芽從聞鏡生身後生出。
自睜眼起他不是逃亡就是死中求活，眼前是唯一一個在他眼前活得最久也沒露出半點端倪的活物。
也是唯一一個令他看不明白的人。
他在紛爭裡出生，世人亦或妖獸大多好懂，貪婪、討好、掩蓋不住的殺意，包括同齡人的懼怕，都能被他一眼看出，他的世界隻有一個選擇，就是殺或者逃，除了聞鏡生。
聞鏡生給了他第三個選擇，把他一個不知來頭的小孩當親人。
本能告訴他，聞鏡生帶給他的風險太大。
這樣的風險具體是未來唯一的軟肋還是讓他愛恨不能的對象，相聆秋一個小孩暫且
是想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