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鏡生把他推開,強硬地拿開他的手,相聆秋瞳孔驟然放大,身後的綠芽本能就要化作無形利刃落下,卻被他強行摁住!
“你!”他小臉浮出一層薄怒,本能地掙紮想要掙脫。
聞鏡生扶著他的手臂,蹲下來和他對視:“沒天賦就罷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接受小概率事件的發生,不過是再找天材地寶補個靈根而已。”
他以手撐額頭,似乎很無奈地模糊了說什麼:“我現實裡給你打榜花的比這錢多多了……”
他似乎不明白相聆秋一個小孩怎麼買個劍要牽扯到離彆,又似乎明白,一本正經道:“我們家向來施行富養,彆人有的,你也要有。
“你要有劍。”
聞鏡生從穿越以來,就在為生計各種奔波,自覺作為少年人一夜間長大,心思逐漸深沉,靈學裡桌上那柄破爛折損的木劍令他感到一種窮養小孩的隱憂:
——小時候一把劍都和彆人不平等,長大以後豈不是彆人一顆糖、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拐跑?
辛苦養大的孩子長大後可能會變水靈靈大白菜長腿跟豬跑了,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都令他極其不爽。
相聆秋漆黑烏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半晌,綠芽悄無聲息地消失:“真的?我想要那個最貴的也給我買?”
聞鏡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眼看過去。
劍名濯秋,八千萬上品靈石,字裡行間都寫著買了後他起碼得喝一年西北風,並玩命刷好感度換積分。
他閉了閉眼,麵不改色:“區區八千,喜歡就買。”
老者為他們取來劍,劍身銀白細長,劍鋒卻籠了一層金燦燦的浮光。
劍柄上刻著很小的一個字:秋。
相聆秋伸手接過劍,劍身立刻爆發出靈力外泄的氣浪,甚至小小地帶著他浮空而起。
老者“哎喲”一聲,看相聆秋的眼神頓時變了:這小娃娃不簡單啊!
相聆秋卻並不驚豔和好奇,他拿到劍後,便把劍不甚熟練地收進劍鞘,噔噔撲進聞鏡生的懷裡。
他嘴角難得帶了一點淺淺的笑意,連耳朵都是紅撲撲的,罕見地露出六歲孩童才該有的,喜悅的笑容:“聞鏡生!”
回憶驀然浮上心頭,相聆秋不自覺蕩開笑意,快步去追聞鏡生:“聞鏡生!”
聞鏡生冷冷說:“今晚沒有冰可樂。”
相聆秋:“我沒要……你生氣了?”
聞鏡生捏了捏眉心,感覺這場景有點似曾相識:“並無。”
他放緩語氣:“有梨花露。”
相聆秋一聽,拉著聞鏡生開開心心去了前院,走前還不忘似笑非笑掃了一眼費淩,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費淩“切”了一聲,心裡嘀咕:“這小魔王裝的還挺像,哪有修士不辟穀的。”
他憐憫地看了一眼聞鏡生,看著聞鏡生忙了許久做吃食,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同情。
兄弟,你真是被騙得好慘
。
倘若不是聞秋這人捉摸不定,且疑似他最怕的噩夢,他定要仗義一把,告訴他修士性淡,凡人的吃食於修士而言大多食之無味,何必白費功夫?
……
費淩一筷頭挑起一片地級妖獸削成的嫩肉卷塞進嘴裡,吃得滿嘴流油:“兄弟,真香。”
前院熱氣氤氳,紅泥丹鼎支在地上,鼎內咕嘟著紅辣辣一片熱湯,百年妖獸煉就的紅油在火內飄蕩出一片鮮美的油花,當中軟白滑膩的豆腐與青葉碧色的片等菜品在滾滾山泉水中起起伏伏。
丹鼎內壁齊刷刷烤著用木枝串好的各類豆腐、打又糅好的肉團、以及被整個剖開的茄子。
旁邊放了數個白麵團成的小饅頭和白餅,吸了紅鍋滾滾的水汽,逐漸膨脹出鬆軟的鮮香。
相聆秋坐在擺了琳琅菜品的桌旁,下了鍋的青葉在鍋裡飛速一過,被他撈至一旁冒著冷氣的冰碗中,“刺啦”一聲被迅速過冷吸走大量紅油,他垂眸,合著切好的白麵切片,動作優雅地小口嚼咽。
費淩已經顧不上世家子弟的仙風道骨了,他沒吃過這種東西,差點把他舌頭都鮮掉。
他吃了兩口,實在忍不住:“你這樣吃香味都沒了,這是人能吃?”
相聆秋筷子點了點玉盤:“費兄,紅油火鍋也攔不住你的嘴麼。”
言外之意是還想蹭飯就閉嘴。
費淩看了眼麵前熱燙鮮香的紅鍋,忍辱負重地閉嘴了。
相聆秋吃了兩口,聞鏡生遞給他一隻瓷白玉碗,碗壁冒著冷氣,當中碎冰淩淩,晃蕩著銀耳和雪白梨瓣,碎冰中綴了兩三片碧色的靈幽草與梨花瓣。
相聆秋問:“又換成靈幽草了?之前不是濃碧葉嗎?”
聞鏡生說:“這個更像薄荷。”
相聆秋不知道薄荷是什麼,不甚在意地點頭,他口味淡,明明吃不了辣,卻又想吃。
後來聞鏡生琢磨了一種混著香葉的冰,能最大限度保留仙度的冰,讓他先過了冰再吃,然而相聆秋還是吃不了太多,稍微幾口就得嘗些甜味中和。
費淩看了眼相聆秋手中的碗,聞鏡生淡淡道:“這是聞秋的。”
費淩立即低頭,他可不敢虎口搶食。隻好羨慕地看相聆秋。
聞鏡生這兒究竟哪兒來的這麼多好東西??
聞鏡生安靜地看著相聆秋小口啜飲,他雖是凡人,吃的卻不比相聆秋多多少,這會兒已停筷不再進食。
院中仿佛一瞬間安靜了,火鍋轉了小火,熱氣蒸騰,慢悠悠咕嘟著。
相聆秋看向聞鏡生,對方正坐在樹枝葉間,慢條斯理地飲著鬆醪,不知在想什麼。
他和聞鏡生相處十幾年,聞鏡生孑然一身。
沒有家人,亦無親友,十年裡唯有相聆秋與他親近。倘若不是養金閣必要的交易和經營,相聆秋會覺得自己是聞鏡生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係。
他愛研究些奇怪有趣的吃食法器,甚至做一些沒用的東西,諸如自然開合的窗簾與說話就能熄燈的夜燈,但相聆秋有時會覺得對方也並非癡迷這些。
聞鏡生不喝梨花露也不愛喝冰可樂,相聆秋愛喝的、亦或常喝的靈液甚至法器等,聞鏡生幾乎都不使用。
縱然是摩托車這種東西,也是相聆秋看到圖紙後想要,聞鏡生才會做出。
他似乎更喜歡看相聆秋喜歡的、使用的一切,皆出自他手,且獨一無二。
相聆秋正準備收回目光,聞鏡生突然低頭,和他對視。
對方浸染了酒液的聲音在夜風中格外低啞,他和相聆秋對視一會兒,慢慢問:“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