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聆秋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對勁,又折回來看聞鏡生:“你怎麼了?”
他伸手去把聞鏡生的脈,卻見聞鏡生抽回手,說:“請自重。”
相聆秋一頓。
是了,他現在不是聞鏡生的竹馬,而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聞鏡生防著他,是理所當然。
但聞鏡生當真完全沒認出他嗎?
相聆秋不知道,他撇撇嘴,抽回手,說:“總之我不離開,擋人財路天打雷劈,你要打我就和你魚死網破。”
他說的很凶惡,事實上,論打架,修為壓製下相聆秋現在不一定打得過聞鏡生,最多打個平手。
聞鏡生還是凡人時,為了煉器,對靈力的運用爐火純青,最懂得怎麼調動靈氣。當年留仙宗的長老就對他的資質甚是可惜,望他時時保持問道與劍術的練習,倘若有一日得了機緣,他能在極短的時間追上修為。
聞鏡生小時候與他講過的睡前故事,所謂的“古人言:‘給我一把劍,能撬動整個留仙宗的山’”在聞鏡生這裡,就等於給他一個靈根,他就能一飛衝天。
二者是同一種雖然讓聞鏡生聽了定然要說“歪理”,但在相聆秋看來特彆正確的道理。
相聆秋真正擅長的是琴,聞鏡生用劍,這本就不是同一種武器,何況他現在甚是尷尬:撒一次謊,就要用上百個謊言來圓。
若是他用濯秋,這就是板上釘釘的自爆;若是用琴,他這次幻境帶的琴並非他自己那把,而是黑鴉山得到的那把。
相聆秋對這把琴有些嫌棄,覺得用著不順手,甚至沒認主。雖然改了色,但仍然很容易被認出。
架打不得,但聞鏡生必定不會和他真的打架,這地方危險重重,聞鏡生讓他離開也是為了他的安危考慮,不可能在危險的幻境和他大動乾戈。
相聆秋不再看聞鏡生,轉頭去向柳林深處。
他走了幾步,聞鏡生果然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走,相聆秋說:“方才那聲音嚷嚷著自稱什麼龍傲天,道友可曾聽過?”
聞鏡生果不其然,說:“聽過。”
但他說的答案卻和相聆秋聽過的答案都不一樣,他說:“近些年來,黑市及散修暗中都在流傳,真正的天命之子就在近百年誕生,稱號‘龍傲天’,身懷先天仙骨,得旁人所不能得之事,乃是日後的新一任天地共主。”
相聆秋抿唇,這是他從未聽過的版本。
隔著雙重身份,相聆秋反而能問自己想問的答案而不傷兄弟情了,他開門見山,說:“你也想成為龍傲天麼?”
聞鏡生毫不猶豫地答:“想。”
相聆秋一怔,隻覺如墜冰窟,簡直要不敢相信聞鏡生的回答。
但他反應過來,又意識到,天下眾生尋求飛升長生,追尋大道,為此九死不悔,而這類東西於龍傲天來說唾手可得。
聞鏡生又說:“也不想。”
相聆秋問:“為什麼?”
聞鏡生
點地的長拐“篤”地敲在地上,停下來深深地看他一眼。
柳樹林裡風聲與枝葉相碰?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忽快忽慢的腳步踩過滿地枯葉,沙沙作響。
他說:“是同一個原因,但其中緣由,你作為一個外人,不好打聽罷。”
相聆秋:“……”
“我討厭謎語人。”相聆秋慢吞吞道:“那還是不知道好了,誰是龍傲天,我就殺得他魂飛魄散,叫他求仙問道夢碎。”
聞鏡生問:“親朋好友亦是如此麼?”
相聆秋警惕地豎起了耳朵,聞鏡生這話怎麼聽起來跟試探似的,相聆秋進來的晚,並不知道那聲音是否和聞鏡生有過交談。
他足足停頓了數十息,才回答:“亦是如此。”
聞鏡生沒說話,衣袖下握著拐杖的掌心收緊,攥得他手指生疼。他突然偏開頭,低低咳了數聲。
相聆秋的殺意頓時蕩然無存,有些緊張:“你怎麼了?”
聞鏡生以袖攏了,他穿了一身漆黑,相聆秋看不出他有沒有吐血,隻嗅見淡淡的血腥氣,聽他說:“進來時受了內傷。”
相聆秋說:“有傷藥麼?”
聞鏡生說:“秘境裡,取不出。”
相聆秋急了,催促道:“那你還留在這裡?”
他不管不顧就要拉聞鏡生出去,本以為聞鏡生這種冷冰冰的性子會直接和他拉下臉,然而他剛一碰到對方,就見對方如同一片黑鴉的羽毛,輕飄飄就往前倒。
相聆秋嚇了一跳,慌忙去接,聞鏡生卻自己穩住了身形,蹙眉扶額。
不等相聆秋說,他就先開口:“還是幻境的影響,此方幻境封鎖了。”
相聆秋仔細觀察他神色,見他麵色還好,說:“你進幻境被迷住神智,怎麼我沒有?”
聞鏡生淡淡說:“我也不知。”
事實上他也並非真的被魘住,而是打算以自身為餌,引誘暗中窺探的人出來,哪料相聆秋竟也在幻境中,打了個措手不及,讓那背後的人先他一步沉不住氣。
但也因著相聆秋那一下親密接觸,才令他被係統播報聲叫醒。
相聆秋說:“那人應是在明華宗,且明華宗有專修幻境的長老。”
他隨口一提,見聞鏡生狀態不佳,又轉移話題,說:“當務之急是先出去。”
他說:“你站在這裡不要動,我去看看湖。這幻境得我們一起才能出去,你若是亂動導致危險,讓我也出不去,我……”
他話沒說完,但一抬下巴,故意表露幾分惡狠狠的表情。
聞鏡生:“好。”
相聆秋一愣,竟沒想到聞鏡生答應的這樣快,難不成他真有那麼凶?
他卻不知聞鏡生眼裡的他何其漂亮,故作生氣時也格外生動明豔,叫渾身發冷的聞鏡生隻一眼就猶如被日光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