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個半澤,明明不這麼努力也可以很優秀吧,天賦那麼好,有必要和我們爭麼……’這些評價都挺馬後炮的,可實際上,如果我什麼都擺爛誰知道是個什麼結果呢。”
“就我這花心的程度,應該什麼都做不好吧。”
跡部景吾靜靜地聽著,其實這種評價在冰帝這種直升學園裡還算少的。
日本大部分的學校課程輕鬆,三點以後的時間都交給了部活,讓孩子們發展自己的愛好,而這也成了一個大家未來歸途的標誌。
為了考上好大學的人早早離開學校上補習班補課,對學曆沒追求的人就積極參加活動培養興趣愛好認識人脈。而後者中,有天賦成績好的會選擇專業強勢的高中,未來或許會從事職業道路,沒天賦的就會選擇職業高中,畢業後早早就業。
不過,一般越是文化課優秀的綜合學校越有錢,也更容易在文體項目上發展強勢,成了很多試圖走文體職業道路的學生的首選。
就像佐倉千代會去報考井闥山,為了夠到分數線不僅要加強對美術的培訓,還要去補文化課,而成績本就優異還愛好排球的赤葦京治會選擇梟穀。
這種高校不會因為你的項目成績過好就完全忽略文化課,怎麼也得過了學校的底線。
可並不是所有在文體上有天賦的人都擅長文化課學習,或者說有時間。
在這種情況下,有個人學業興趣都不耽誤,各個都拿第一沒有偏科,擅長頗多還長相優越——更要命的是他超級努力,不像忍足侑士一樣看起來懶散,讓旁人看著也找不到借口。
不然,還可以辯解一句:“人家就是天生的聰明,是天才呀,我怎麼能和天才比呢。”
不怕彆人天才,就怕天才比自己還努力,處於這位卷王身邊的位置,跡部景吾自然能感覺到班級和社團產生的變化。
佩服、敬畏,也會有人忍不住私下抱怨:“都這麼優秀了,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努力呢?”
沒人會喜歡“彆人家的孩子”。
“不是我對彆人的話有意見啦,這種情緒我也可以理解,畢竟我好勝心超強的,以前落後的時候可嫉妒得很,雖然更多的是羨慕。”半澤雅紀說,“我一天到晚看起來很忙,每天都按照前一天入睡時做好的計劃準備和實行,實際上,無非是我對未來每一步的焦慮與擔憂罷了。”
他知道自己的缺點,一直過於遠視,以至於有時候會忽略當下的問題,要想規避問題的出現,就隻能讓每一步都按照計劃實行。
在下次測驗時某科進步多少,在年中畫了多少副畫,這次集訓在身體素質上有哪些突破……就連草莓苗苗的生長他都有好好做預估。
“這倒可以從邏輯上理解,很符合你的性格。”隻是情感上跡部無法共情,對他來說,不管什麼情況都可以從容應對。
焦慮?那種東西是什麼。
“你能從邏輯上理解就好。”半澤雅紀自然不會要求跡部能有什麼共情,“不過我太花心了,這也想要那也想要,雖然看著分配的時間不少,執行的也很好,但也就那點時間會用在上麵。”
“學習的時候想著學習,畫畫的時候想著畫畫,打球的時候就好好打球,聽起來還挺不錯的是不是?”
跡部點頭,他也是這個樣子。
其實相較於大部分人,他們已經很好了,甚至可以說是完美。
“但幸村不是。”半澤雅紀淺色的眼睛中映著空中的白雲,似乎思緒也跟著其一同飄走,“打球時他會想著網球,走在路上的時候也會想著網球,澆花時你問他套路他肯定會下意識回答,因為那個時候他就在想。”
某種程度上其實和芥川慈郎一樣,這就是所謂的天才麼?
“網球在他的生活中無處不在,好像他生來就是為網球而生,那東西早就成他生命中不可缺的一部分了。”
在很早的時候,幸村就把自己的生命押在了網球上,幾乎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了走職業的道路,也正是因此,在大病而至的時候才最受打擊。
兩人同樣把未來規劃的一清二楚,隻是半澤雅紀更貼合父母眼中的“現實”。
像體育運動那種充滿了意外的職業,和藝術飄忽不定的就業環境,從來都不在他的未來規劃中。
如果沒有那場大病的拖延,現在的幸村隻會更強,不過這場遭遇也使他更加堅韌,即使在病床上痛苦不已,他也未曾停過在腦中對網球的各種模擬。
“這就是差彆?”
“這就是。”半澤雅紀笑意盈盈,“就像跡部你也是因為喜歡網球才在上麵這麼拚命的嘛。”
跡部哼了一聲,沒否認也沒肯定。
如果不是因為熱愛,哪個少年會一頭紮進這種競爭激烈又略顯枯燥的運動,就算是因為荷爾蒙的催生,明明隔壁的足球、籃球和排球更受女生歡迎嘛。
“也沒什麼區彆。”跡部站起身,少年逆光而立,金色給深紫的發色鍍上一層薄金,就像是化妝師手中的液體眼影,透過管狀的玻璃隻能看到其中布滿的亮晶晶。
“動機無所謂,隻要站在球場上,大家隻會看到結果。”
勝者為王,台下歡呼的觀眾隻會為登台披上華麗鬥篷的人鼓掌,又有誰會在意背後久經廝殺留下的疤痕呢。
就像現在。
“5:5,立海大附中得分,平局。”
隨著裁判話音的落下,前所未有的巨大聲響席卷而來,對立海大的應援一聲壓過一聲,就連沒有所屬的中立觀眾也忍不住加入立海大的立場。
“立海大!立海大!let’s go!let‘s go!立海大!”
“神之子!神之子!立海大!神之子!”
好在冰帝的人夠多,聲音還沒有被淹沒在人海中。
“要是換個學校,選手心理壓力大死了。”忍足謙也唏噓道。
“換個學校換個人也不會和幸村打這麼久吧。”白石藏之介說。
“也是哦……”
一邊是靜靜佇立在底線的美少男,一邊是已經氣喘籲籲倒地不起的選手——雖然也是位美少男,即使他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但現在已經沒人有功夫去欣賞了。
競爭的氛圍早就感染了觀眾,現下所有人眼中隻有比賽!隻有勝者!
不管是誰,隻要誰能讓這場比賽更加緊張刺激,更加熱血噴張,就是此時唯一的關注!
“你們說誰會贏?”
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問了,幾乎所有人都在天平的另一端放上了賭注。
今年的勝者仍是立海大,他們會實現今年的三連霸。
“半澤雅紀以目前的狀況獲勝的幾率為0%,擺脫滅五感的可能性為12%,擺脫滅五感後獲勝的機率為……”乾貞治在筆記上畫了個圈,這個數據讓他有些不確定,“44%?”
菊丸英二問:“你那個疑問的語氣是什麼啊貞治。”
“因為不確定他擺脫滅五感後的狀態,如果是正常狀態下獲勝的幾率是很高的。”乾貞治有些遲疑,“擺脫幸村滅五感後的狀態,很遺憾,沒有相關的參考數據。”
“在目前的已公開比賽中,還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幸村的滅五感,就是一個不可解的難題。
“這麼說,半澤的勝算完全沒有嘛。”桃城武有些失望,“我還想著他能贏呢,立海大那些人也太神氣了,要是輸了也颯颯他們的威風!”
海堂熏並不理解他的話:“可是立海大和冰帝關係很好吧,菊丸學長不是說以前還碰見過他們一起在遊樂園玩。”
“我說的是對我們啊對我們!”
“這麼一說確實很可惡。”
聽了乾貞治的話,似乎大家原本對冰帝獲勝的信心一下就減淡了,部員們在打打鬨鬨,手塚一如既往的沒有發聲,甚至沒有出言讓他們安靜,畢竟在一片嘈雜的會場中,他們這些分貝實在不算什麼。
前排已經有人激動得脫了上衣揮舞了。
“我倒覺得半澤或許會擺脫滅五感呢。”不二周助笑坐在前麵眯眯地說,聲音又柔又低,完全不會因為周圍的吵鬨而太高音量。
坐在他旁邊無聊靠著靠背的越前龍馬聽到了,終於給了個眼神:“不二學長為什麼這麼認為。”
“嗯……直覺吧。”不二想了會兒,也沒給一個確切的答案,反倒又拋出了一個問題,“那麼你認為呢。”
從比賽開始就沒說過話的越前龍馬看向球場,大而圓潤的貓眼中,倒映著整個球場。
“切,半澤那家夥,還差得遠呢。”
越前龍馬擁有愈挫愈勇,知難而上的勇氣,最擅長在困境中反叛逆襲,甚至在對戰中不斷地學習敵人與突破自我,這點和不二周助很像。
這種人的精神力都不會差,精神力可並非隻有對網球的熱愛那麼簡單的事。
就像冰帝的跡部景吾,不論遇到什麼事都臨危不亂冷靜應對,願賭服輸,自尊心極強,但又包容他人,可以為他人去妥協自身。
按理說,半澤雅紀不應該在精神力方麵是個短項。
看著場上半澤遲遲發不了球,教練已經去詢問選手要不要棄權放棄比賽時,齋藤至在那份評估表上,遲遲不在精神力那一欄下筆。
另一張同樣的地方上,幸村的是6。
“哦喲,居然還站的起來,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孩子。”
但打球可不是站起來就行的事。
周身的黑暗讓他呼吸急促起來,快得就連呼氣都成了負擔,什麼都感觸不到的情況下,時間都停滯了,似乎隻能察覺到自己胸腔裡的那顆心在不斷跳動。
一下、兩下、三下……很好,自己的心率絕對超標了。
踉蹌著站好,他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卻能感覺到他們在不斷地發抖。
雖然國中生的賽事不會體檢,但作為一個熱愛運動還要上學的人,他一直沒有使用藥物去治療PTSD,而醫生給他的建議也是——不要和幸村精市打球就好了,或者彆讓他使用滅五感。
這是不可能的。
“嘟!”裁判在催促發球。
半澤雅紀顫顫巍巍地站定,顫抖地舉起球。
看台上有人有些不敢看,這種場景看著太可憐了,半澤花卻睜大了眼睛,緊張地絞著裙擺,生怕錯過兒子一絲一毫的動作。
原來,這就是精市的網球麼。
剝奪對手的五感,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個提線的木偶,跟隨動作不斷向右向左向上向下。
“love fifteen!0:15!”發球失敗。
掙紮是徒勞的,現在再怎麼思考都毫無意義。
“love thirty!0:30!”發球失敗。
在不斷流失的時間中,對手的分數隻會永遠停滯在那裡。
“love forty!0:40!”發球失敗。
任何焦急的情緒在此刻都沒有用,現在留給對手的,隻有絕望與無助!
“什麼嘛,半澤也不過如此。”切原赤也不敢告訴彆人他之前心裡還有點懸,現在已經放了下來,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無形中掃射了絕大多數人。
也拿滅五感毫無辦法的真田壓低了帽子。
場上裁判已經宣布了新一局的分數。
“5:6,立海大附中得分,立海大附中領先。”
幸村站至底線,這一次又輪到他發球。
雖然雅紀現在的樣子很可憐,但沒有辦法。
賽場即戰場,他無法對半澤手軟,就像自己以前說過的,即使對麵是弦一郎也會毫不猶豫地邁過去。
在網球的這條路上,他遠比彆人要來的堅定。
與他對戰即是不幸——這就是幸村的網球。
不過,他遠比其他人想的要謹慎,在其他人都開始為立海大和他勝利喝彩的時候,幸村仍然對對手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雅紀可不是什麼好應付了事的弱者,在滅五感的束縛下不斷深陷也不會是他能夠達到的高度,作為他認可的對手,雅紀自然會走的更遠。
“你不會就止步於此吧。”
可惜,現在他說什麼對麵也聽不到了。
“比賽之後,我會請你吃烤魚的。”
或許這是他心中一絲絲愧疚的補償。
作為烤魚派,他和烤萬物不挑食派的半澤雅紀一向很吃的到一起去。
在裁判的提示下,幸村精市開始發球。
很完美又規範的一球。
可沒有預計中的讀分出現,而對麵一直狀態不好的人,此時卻在猶豫了半秒後,就直直奔著網球的落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