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03.我可以摸摸嗎 【哥哥的尾巴,真……(2 / 2)

摸了摸懷裡微微卷邊的書頁,亞撒的背影中都透出一種輕快,喃語絲滑,染上了絲從不曾暴露在顧棲麵前的陰鷙,“這是第一個。”

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他會一直記著的。

從小路繞回那座小院子的時候,亞撒腳步一頓,他看了看落著草枝的分岔路,隻猶豫了兩秒,忽然腳步一轉走向了另一邊,等他再從轉角處出來的時候,手中除了那幾本書,還有一被小心護在衣服內側的小花盆。

剛從溫室裡抱出來的花盆還散著輕微的暖意,但盆裡卻是光禿禿的一節褐色花枝,可憐地就好像不久於世、隨時會枯敗死亡。

亞撒有些不滿意地壓平了唇角,如果他更厲害一些,就不是隻能選那溫室中開不出的花了……

這個時候太陽逐漸西下,亞撒看著偏移了方向的日光,看著落下影子的樹杈,看著很快掠過雀鳥的影子。他嘴巴裡小聲念叨著——

“顧棲,隨處可棲的棲。”

他的哥哥,應該棲息在他的身邊才對啊!

亞撒回來的時候黑發青年似乎才剛醒不久,側臉有壓出來的淺粉色印子,和他尾巴上暈染的粉有些相似,清透地像是某種花的花苞。

“亞撒?那是什麼?”顧棲揉了揉眼睛,就看到被少年小心擺在桌上的小花盆。

亞撒:“是花園那邊的仆人,他們說這盆花今年是開不出來了……我想說不定還能養,就抱回來了。”

“是什麼花?”

“他們說,這是薔薇花。”

剛睡醒沒多久的顧棲半張著唇,他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驚喜,就像是在那顆荒蕪星球上晨曦之時被黃金送到手中、沾滿了晨露的小野花。

隔著衣物,手指摸在了那個一起被帶著穿越時空的玻璃瓶上,隱約能感受到一絲涼意。每一次想到黃金、想到海藍、想到所有的低階蟲族,都會令顧棲由衷地覺得這個世界格外燦爛。

顧棲露齒而笑,“是送給我的嗎?”

“嗯,哥哥說自己的信息素是薔薇花的味道,我沒有聞過,但哥哥的一定是最好聞的。”蜜色皮膚的少年眼底亮晶晶的,就像夜空中繁盛的星辰、銀河。

“你這嘴,抹了蜜嗎?”

亞撒很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騙哥哥的。對我來說,哥哥就像是神明賜給我的冬日禮物,很好、很珍貴。”

就像是亞撒在維丹王宮之外看到的一則童話故事,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冬中劃開火柴取暖,她看到了美味的烤火雞、看到了漂亮的禮物盒、看到了變成星星的親人,最終連她自己也被那抹溫暖的光帶向了天堂。

但亞撒在寒冬裡看到的一切是真的,他能感受到哥哥溫熱的皮膚、漂亮豐腴的尾巴、像是碎星一般的眼瞳……他所擁有的一切不是虛幻的臆想,而是真正的禮物。

亞撒將花盆擺好,又細心地用抹布擦了擦灰,“等我長大以後有錢了,可以給哥哥種很多的白薔薇。”

他用指尖點了點之前一直養在溫室中卻很瘦小的薔薇枝,“就是不知道這株以後能開出什麼顏色的花,如果不是白的,那就可惜了……”

“能有什麼可不可惜的?是禮物就應該珍惜。”顧棲倒是對那盆看著有些無精打采的薔薇枝充滿了興趣,“會養出來的……不管是什麼顏色,我都很期待。”

低頭擦拭著花盆邊緣的亞撒勾了勾嘴角,被人珍惜著送出禮物的感覺真好。

坐在床邊無所事事的顧棲翻開了剛剛被放過來的幾本書,據亞撒說都是現階段萊特蒂斯第一軍事學院內部的課本,其中的內容與顧棲上學時的有30%到40%的相似,畢竟身處未來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回顧、討論、分析前人的戰場事跡,而顧棲腦子裡那些有關於黃金暴君所指揮的知名戰役就能背出來很多。

不過……

這幾本書裡竟然沒有一個相關的、具有啟發性的案例。後世的討論中,一部分學者認為那些出色的戰略均是來自於黃金暴君的睿智;另一部分則認為是因為有某些啟發性的實例才能令其創造奇跡。但顯然,這部分“啟發”並不存在於幾千年前的萊特蒂斯第一軍事學院的課本中。

那,它們又從何而來呢……

顧棲快速把幾本都大概翻了一遍,他抬頭問:“萊特蒂斯目前隻學這些書嗎?”

亞撒點頭,“萊特蒂斯的課本並不常換。”

“唔……”顧棲的手指落在書本上,臉上滑過沉思。

“是書有問題嗎?”

“不,沒有。”顧棲搖頭,他隻是好奇這位著名的蒙瑪帝國國王、黃金暴君到底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向王座的巔峰,然後想出那些叫後人都為之讚歎的戰術?僅僅是靠他的大腦嗎?

忽然,正思考著的顧棲神色一僵,他感覺有股熱流從尾部末端開始蔓延,一路攀升至胯部、腰腹,比起之前在山洞中化為人形的經曆,這一次的熱感更加清晰。

沒用幾秒,熱意氤氳在黑發青年的皮膚之上,將原本蒼白的膚色蒸出幾分薄薄的紅。

顧棲:“亞撒……”

“哥哥,怎麼了?”少年立馬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去,甚至無需太過靠近,就已經發現了青年發紅的皮膚以及無法聚焦的雙瞳。

“我沒事,”眩暈感襲來,整個人就像是處於高熱的狀態之下,顧棲搖了搖頭,在亞撒的幫助下重新躺回了被窩中。他啞著嗓子低聲解釋:“我應該快恢複……雙腿了。”

顧棲有種預感,這一次會比在那顆荒蕪星球上的時候略微順利一點。

“哥哥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顧棲搖搖頭,因為體內的熱流,他已經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開始從尾巴上消退了。

那是一種格外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自己變成了一條正在蛻皮的蛇,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每一秒的體驗都特彆清晰,能夠令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每一瞬間的變化。

“唔……”

癢。

癢地像是有千萬隻蟲在他的尾部爬行。

緩慢,且煎熬。

“哥哥!”亞撒皺眉,原本還能維持在眉眼間的陽光瞬間消退,陰沉沉的情緒上湧,讓他眼底浮現出尖銳的光,“哥哥,你還好嗎?”

少年的手輕輕扶在顧棲的肩膀上,他能夠感知到黑發青年顫抖甚至是痙攣的身體,連原本平展的被單也蹭地亂七八糟。

太癢了,雖說沒有經曆上一次的高熱難退,但這叫人幾乎抓心撓肺的癢也難耐地很。

“好癢……尾巴好難受……”

沙啞的喃喃聲傳遞到亞撒的耳朵裡,他小心掀開半截被子,看到了浮動流光到肉粉色尾巴。幾乎不用多想,他就拿了乾淨的毛巾蘸上水,小心翼翼地搭在了顧棲的尾部。

從平坦的腰腹到圓潤的末端,這條尾生地很漂亮,在此之前亞撒沒有少偷偷用眼睛瞅過——他想伸手摸一摸,可又怕哥哥覺得他太過冒犯,這才一直忍著心底的渴望。

但是這一次……

為了動作方便,亞撒乾脆跪坐在床邊,“哥哥,我給你擦擦尾巴?”

被那股癢折磨得咬紅了下唇的顧棲胡亂點頭,捏著床單的手指幾乎都要繃出淡青色的經絡。

“哥哥彆咬嘴巴,難受了可以咬我。”亞撒一邊遞過去自己的手臂,一邊用手掌裹著溫熱的毛巾小心擦拭。

“嗚……咬你做什麼,咬壞了事後我還得給你上藥。”

溫熱潮濕的毛巾一點點擦過青年宛若粉色水晶一般的尾部,或許是因為某種變化即將到來,原本清透柔軟的尾上浮現出很碎、很小的裂紋,像是上好瓷器燒製時專門留下的特殊紋理。

亞撒眼睫毛顫了顫,“可我不想讓哥哥難受。”漂亮又嬌貴的黑貓,應該被養在華麗的宮殿之內,而不是像現在一般隻能落魄在漏風漏雨的小院子中。

“我也咬不壞的。哥哥不用怕上藥麻煩,我都可以自己做。”

一隻略顫抖的手伸來狠狠揉了揉亞撒的腦袋,因為尾部的癢意,那股在顧棲看來極大的力道對於亞撒來說就和撓癢癢差不多。

溫熱,細膩。

長了一點的深紅色碎發邊緣帶著很不明顯的卷曲,像是睡覺是沒注意而壓出來的彎折痕跡,顧棲將那叢硬質的碎發揉得更亂了,氣息不穩道:“小小年紀放鬆點,想那麼多做什麼……嘶,我不是怕麻煩,我是怕你疼。”

癢地沒什麼力氣的顧棲翹了翹嘴角,越是相處他就越是為這位無依無靠的少年暴君心軟,有時候他總忍不住想,若是他這個“冬日禮物”不曾出現過,在維丹王宮中飽受欺淩的亞撒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就亞撒現在這個性子,明顯的得失計較,心裡總是小心翼翼,言語中的試探輕微地叫人心疼。顧棲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麵對一個獨自生活在深宮中的十二歲少年,試問誰能真的硬下心來?

很多時候,他是真的把亞撒當作了自己的弟弟。

摸著腦袋的手又掐了掐少年的腮幫子,硬生生扯得沒了那一抹低落,顧棲才忍著尾巴上的難耐小聲道:“多保護自己,彆總是把自己看得那麼輕。”

“……好。”這一次,被扯著臉頰的少年應聲了。

輕喘了口氣,還不等顧棲說話,亞撒忽然開口了,“……哥哥。”

有些遲疑,以及吞咽下去的驚豔。

“怎麼了?”抬眼瞧了瞧,是尾巴逐漸褪去了。

“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嗎?”在顧棲無暇注意的地方,少年赤金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那條一點一點發生改變的尾部,就像是親眼見證了一場夢幻的進化。

“摸唄。”顧棲自己倒是不怎麼在意,那股惹人的癢終於消散幾分,當他感受到一隻粗糙、滾燙的手掌落在自己的尾部上時,下意識翹了翹尾巴尖,卻見到了一抹蒼白的腳趾。

亞撒喃喃道:“哥哥,是腿……”

一切的變化就在頃刻之間,細微的裂紋下是蒼白的肌理,當大片大片肉粉色的豐腴變淡、變散後,遺留下來的便是那雙陪伴了顧棲更久、也更方便活動的雙腿。

看到眼熟的“老哥們兒”後,顧棲滿意地揚起眉毛,“這次可以教你點彆的東西了。”

“打架嗎?”

“對,打架。”

黑發青年眼底是一種躍躍欲試的光,他很期待,在自己的半吊子教學下,這位未來的黃金暴君會成長為一副什麼樣兒的模樣呢?就好像是隻能看到過往曆史結果的圍觀者,忽然被一腳踢到了那段神奇、瑰麗,宛若史詩的曆史繪卷中,那些由圍觀者看到的結果開始與之相關,甚至能夠因為一隻蝴蝶翅膀的輕扇而帶來波瀾壯闊的改變。

亞撒歪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青年的眼中看到了一種雀躍的光,比那冬日的太陽還燦爛,裡麵乾乾淨淨隻映著自己的影子。這一刻亞撒覺得,哥哥是屬於自己的,這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關心、溫暖和陪伴。

是他在冷漠的維丹王宮中唯一抓到的光,是他的家人。

於是他也笑了,“哥哥,你真好看。”比他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顧棲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可是記得自己變成蟲母後五官精致到有種無法用性彆定義的漂亮——用“漂亮”一詞形容男性很少見,但有些長相當你見過一次後,卻發現“漂亮”這兩個字又格外地合適。

“亞撒也很帥氣呢。”顧棲下意識道:“長大以後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在已成定局的曆史繪卷之中,在顧棲還上軍校的期間,不僅僅是女生,就連一部分男生都對這位以黃金為名的暴君充滿了複雜的仰慕,甚至很多人都會羨慕野史中曾一帶而過的、著名卻描述極少的另一個神秘人物——暴君唯一認定的王後。

沒有人知道那位王後叫什麼、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子、從哪裡來,隻是當整個蒙瑪帝國都知道黃金暴君有王後的時候,這位具有神秘色彩的皇後已經消失了。

他消失地無影無蹤,在這個世界上不曾留下一點痕跡,於是後期黃金暴君不斷開拓疆域下的另一層目的就是為了尋找自己的王後。

但在茫茫宇宙之中去尋找一個沒有留下任何訊息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甚至後世也存在有很多猜想,而最被專家、學者們相信的是——

或許那位神秘的王後早就死了,而深深眷戀著摯愛的黃金暴君不願意相信,才一刻不停地在自己在位期間跨越多顆星球、期望能再一次遇見奇跡。那些就此出現的戰場指揮則被後世讚譽,戰術帶來的結果也促成了未來的蒙瑪帝國強盛無比,坐擁浩瀚星域。

他是開拓者,是盛世的締造者。

“但我不會喜歡他們。”亞撒的聲音打斷了顧棲的回憶,“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

少年介於變聲末期的聲音還有些稚嫩與沙啞相重合的矛盾,但說話的口吻卻那麼地絕對,好像海枯石爛都不會改變。

“為什麼呢?有很多人喜歡不好嗎?”如果可以,顧棲想要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歡著他、愛著他,他想要很多的愛和很多的溫暖。

這一刻一直在顧棲麵前表露出溫和情緒的少年露出了些許尖銳的鋒芒,“喜歡上一個人那麼痛苦,會像是母親那樣變得陌生、失控,所以我一個人就好。”

抬頭看向顧棲,他又道:“我和哥哥就好,我可以喜歡哥哥。”

不是顧棲所說的伴侶之間的喜歡,而是亞撒自認為對於冬日禮物的喜歡、對於顧棲存在的依賴,是一種很簡單很好懂的情緒。

“你啊,年紀還小,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一想到蒙瑪帝國野史中的描述,以及很多當時吟遊詩人留下的詩稿,顧棲都忍不住好奇陷入愛河的黃金暴君是什麼模樣?真的會為了尋一人而險些瘋魔嗎?

或許這一次,他會有機會見證一段鋪開在未來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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