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11.daddy 【對不起、對不起】……(2 / 2)

揚風的黑發飄在身後,下一刻就被跟在後麵的alpha用手攬住,隻靈巧地動了幾下指尖,發帶就挽了上去,還被係成一個漂亮的結。

此刻的荒原之星正值初夏,晚間的風揚起帶著舒爽的涼意,整個鼻腔都是清新的氣息。

顧棲以前對於荒原之星的記憶總是好壞參半——他喜歡這裡的春夏,海邊的林子是一種青翠的濃綠,生機勃勃,遠方飛來的鷗鳥雖然會經常偷偷摸摸地叼走他在木架子上晾的魚乾,但也會留下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撿來的貝殼、海螺,或者是漂亮的海星。

這像是一場以物易物的小交換,雖然小貝殼會叫罵那“偷東西的小賊”,但那個時候他臉上的笑容也格外燦爛。

監護人看不到小貝殼臉上的笑容,但是他的聽覺很好,大老遠就能聽到那掛在腕子上的鈴鐺聲,不論是在荒原之星到哪裡,哪怕跨越數個區域,監護人依舊可以找到小貝殼……為了多聽一聽那樣脆的笑聲,監護人經常會在出海的時候撈些一手長的海魚,也不怕浪費,叫小貝殼自己搭曬在架子上,等到第二天,熟悉的鷗鳥來了、熟悉的笑聲也響起了。

但顧棲也討厭這裡偶爾一開始就停不下來的雨天——和監護人消失不見的日子一模一樣,雨水充沛到了一種令人心煩的地步,連接著海水的天空陰雲陣陣,沉甸甸的灰藍色如霾似的被壓了下來,無限地與大海靠攏,曾經遼闊又平靜的海水也像是變了一副模樣,洶湧著潮水往岸邊的礁石上砸,直到所有都歸於沉寂。

不過歸根結底,他對這裡的愛依舊大於憎。

“哥哥在想什麼?”

同樣站在顧棲身側的愷因也穿著很尋常的衣服,黑色的半袖和同色工裝褲,情侶款式似的鴨舌帽壓得很低,落下的陰影完全遮擋住了他的眉眼。

高大的alpha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最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一種身披戎裝、即將奔赴戰場的凜冽,於是不少路過行人都忍不住把眼睛落在了這位頗有些“凶神惡煞”的alpha身上。

“想我的監護人呀。”顧棲輕笑一聲,他轉頭問:“怎麼樣,要看看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嗎?”

上一秒還因為顧棲回憶監護人而低落的愷因瞬間又有了力氣,他點點頭,自然而然地拉住了青年的手,“好,那就帶我去看看哥哥生活過的地方吧。”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將這些痕跡都占為己有。

星際曆3084年下的荒原之星比起顧棲小時候的印象,可謂是繁華了很多——當然這種“繁華”是絕對不可能與聖浮裡亞比擬,但對比同樣為三等序列星的褐野之星,已經好太多了。

曾經坑坑窪窪的石子路被填平,歪斜的磚房規規整整,各個區域的標識簡約且明顯,甚至在紫羅蘭區內還建著一座米白色的圖書館。

很漂亮,比曾經的白鳥圖書館精致幾十倍,細膩的石料被黃昏映射出了暖光,襯的目光所及之處都閃爍著細碎的光暈。

顧棲望著望著,就走到了淺色的圍欄口,那位正給圖書館上鎖的管理員笑嗬嗬道:“要關門啦,明天再來吧。”

“我知道的……我就是看看。”顧棲笑了笑,他牽著愷因的手站在門前,目光越過了欄杆,輕而易舉就看到了立在圖書館之前的雕像,“為什麼是一隻蜜蜂呀?”

聽到聲音的管理員一邊擺手一邊道:“據說啊,第一位資助圖書館的白鳥先生其實最喜歡蜜蜂,之前這裡被燒毀,原先的白鳥雕像也被砸壞了,後來咱們區長得到上麵的命令說是要重建,這才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管理員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街頭,但他的聲音依舊飄在餘暉下,“要我說啊,其實還是白鳥更好看……”

“聽見了嗎?人家覺得白鳥更好看。”顧棲捏了捏身側人的手臂,那結實的肌肉捏上手指的時候甚至有些打滑。

“那哥哥覺得哪個好看?”

顧棲想了想,拉著愷因的手繼續往向前走,當他們路過圖書館後,含著笑意的聲音也傳到了愷因的耳朵裡,“當然是黃金最好看……如果絨絨來了,它應該會很喜歡。”

可憐的小蜜蜂機器人被它的無良主人給留在了星艦上看家,畢竟在這樣的時間點裡,愷因並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他和顧棲之間的雙人時間——即使是AI機器人也不行。

“等有機會再讓它看,作為AI係統,它完全可以自己上星網搜索。”

“它一定會偷偷罵你的。”

“在哥哥沒回來之前,它經常對我不滿。”

“幸好我回來了,我拯救了一個即將破碎的家庭。”

“嗯,幸虧有哥哥在。”對於愷因而言,隻有存在顧棲的地方,才是能夠叫他停留的家。

兩人就這樣漫步在大為改觀的街道上,披著夕陽,有種不緊不慢的舒適自在。

這顆星球——或者說是所有的三等序列星,在暗影大帝有意的建設之下,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好著,當顧棲故地重遊的時候,他甚至需要多思考一會兒,才能想起那座最初建立在海邊的小木屋在哪個方向。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愷因的一手拿著剛剛買來用於擋風的大風衣,另一手提著買來的提燈,是卡通的蜜蜂形狀,似乎當圖書館前的蜜蜂雕塑被建立起來後,荒原之星上便多了很多相關的元素。

他們穿過了磚地之後的樹林,初夏裡的濃綠格外漂亮,正片林子裡窸窣著各種生物的鳴叫,當厚重防滑的鞋底踩過了石塊堆成路徑的儘頭時,愷因把顧棲背在了身後。

腳下的路滿是泥濘,硬質的短靴被浸上了一道一道的泥巴條,身型高大的alpha擋開了前方的障礙,背著他的小王子穿過林子,終於走到了海岸的另一頭。

晚間霧氣彌漫,當顧棲走到曾經監護人建起小木屋的地方時,這裡早就沒了最初的痕跡,隻剩下一高聳入雲的觀測塔。

整整325米,被朦朧的霧氣包圍著,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天梯。

“監護人就是在這裡把我撿回來的。”

風吹動霧氣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顧棲忽然眯著眼睛開口,而紅發alpha隻是沉默地聽著——

“我推測應該是星際曆2100年的時候,索蘭因為血液的吸引先一步找到了一枚王血蟲卵,但又因為蘭斯的阻撓,無法痛下殺手的索蘭隻好把蟲卵扔到了茫茫大海之中。”

索蘭希望的結局是蟲卵沉於深海,至此蟲族再無王血,但幸運女神卻站在了顧棲這一邊,當海水吞沒蟲卵的同時,冥冥中因為龍鯨之瞳指引了方向而流浪到這裡監護人撞見了一切。

海水洶湧著以無聲的律動告訴龍鯨它們剛剛不小心吞噬了什麼,那時候陷入重生期後遺症的監護人哪怕雙目失明、渾身是傷,也依舊追著那股險些被掐斷的聯係潛入深海。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可以與水共鳴,隻是在潮水的依托下,宛若珍寶失而複得似的緊緊抱住了蟲卵。

“監護人抱著卵回到岸邊,因為那枚卵上淡淡的貝殼紋路,所以才給他起名叫‘小貝殼’——一個在荒原之星上都足夠特彆的名字。”

迎著月光,顧棲扭頭看向愷因,“監護人——他叫愷因,在《柯爾刻的密語》中,這是……”

“是‘英雄’的意思。”紅發alpha接過話頭,在顧棲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便隱隱有了種預感。

“是呀,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他就是英雄,是能夠抱著我騎在鯨魚身上、把我扛在肩頭奔跑過山林、拿著棍子趕走所有想欺負我的小混混的英雄。”

“即使在其他人眼中他隻是個一無所有的瞎子、瘋子,但他依舊努力著,想要給我一切更好的東西。這座觀測塔很久以前,本該是監護人親手蓋起來的木屋。”

顧棲抬手晃了晃自己手腕上雕刻著蜜蜂的鈴鐺,“隻要聽見鈴鐺聲響起,不論我在哪裡,他都可以找到我。”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們相處的並不算好——這都是我從查理爺爺那裡聽來的。查理爺爺說那時候的監護人腿腳不好、記性也不好,他甚至都不知道看起來隻有一歲的小孩應該吃什麼,便天天試圖用新鮮的魚片來喂我。”

“如果不是查理爺爺意外發現了小木屋裡的我們,恐怕監護人永遠都不知道那麼大的小孩或許喝奶粉會更好。”

愷因:“那後來呢?”

“後來查理爺爺親手教會了監護人怎麼照顧小孩,從喂奶到換尿布……監護人接管了我幼年時候的一切。我喜歡那時候的生活,自由自在,還有我最在乎的人在身邊。”顧棲轉身走到了觀測塔之下,那道長梯浮著一層朦朧的霧氣,被青年毫不在意地用手蹭了蹭。

隨後,他伸手抬腳,爬上了三五階,這才低頭看向愷因,“陪我上去吧。”

“好。”對於顧棲的要求,愷因幾乎沒有不應的。

於是話題中斷了一會兒,黑發青年迎著風一步一步爬著豎梯,當他終於站在325米的高度時,整個海岸乃至於紫羅蘭去都可以被收入眼中。

觀測塔上的風很大,但對於兩個精神力強大的人來說,輕而易舉就可以撐起屏障,擋開冷風,不過愷因還是把風衣披在了顧棲的肩頭。

望著遠方被霧氣包圍的月亮,顧棲靠在愷因的懷裡,身後的溫度熱到燙人,也讓他再一次有了傾訴的欲望,“監護人是在一個雨天消失的,而我最初登上聖浮裡亞星也是為了去找他。我想變得很優秀,想得到萊特蒂斯傑出校友的獎章,想成為被登上報紙、登上星網的‘大明星’,或許這樣走失在某顆星球上的監護人就可以看到我了。”

“可惜我連傑出校友的獎章都沒有摸到。”

顧棲輕歎了一口氣,他躲在幾乎蓋住小腿的風衣裡,雙手摸索著拍了拍愷因的腰腹,“凍手,所以我暫時征用你的體溫暖一暖,不許拒絕!”

“遵命長官。”比起顧棲的含蓄,紅發alpha倒是更加直接,乾脆把塞在工裝褲裡的衣擺掀開,捏著顧棲那雙天生體溫低的手塞了進去,“長官,這樣才暖和。”

“好吧,接受你的提議了。”反正也做過更親密的事情了,摸摸腹肌能有什麼?練這麼好的肌肉,不就是為了讓他摸嗎?

顧棲輕咳一聲,他揚起下巴,對上了愷因異色的雙瞳,“我聽絨絨說,你想當我的……daddy?”

手掌下的肌肉猛然緊繃,被話語刺激到的alpha幾乎抱著顧棲壓在了觀測塔的圍欄上——身前是愷因熾熱的懷抱,身後是325米夾著霧氣的高空,顧棲的發絲纏繞著發帶被風吹得散於風中,雙手卻還緊緊扒在愷因的腹肌上,感受著源源不斷的熱度。

他看到了alpha那雙充滿了危險意味的眼瞳,但顧棲什麼都不懼,哪怕身後就是數百米的高空。他曲起膝蓋蹭了蹭愷因的大腿,輕聲道:“想嗎?daddy?”

愷因沉沉喘了口氣,“想啊,做夢都想……但比起這種想,我更想彌補他離開後的所有時光。”

像是十八禁到純愛的轉變,紅發alpha壓抑住了所有的衝動,他指尖顫抖地撫上顧棲的側臉,連吻都不敢落下一個,“所以哥哥,他……是我吧?”

“是啊,除了你,還能有誰一直都在我身邊?”顧棲歪了歪腦袋,側臉蹭著愷因滾燙略粗糙的掌心,“看,你很久很久以前的夢想實現了。”

很久很久以前,亞撒想要取代不負責的監護人;很久很久以後,愷因才知道不負責的監護人就是他自己。

顧棲捉住側臉上的一隻手到嘴邊,他落下一個輕輕的吻,笑眯眯道:“那麼我是不是該說——daddy,好久不見?”

這一幕是愷因從未想到過的,他曾經後悔自己莽撞地選擇了壓製第一次重生期的到來,卻不想導致了之後每一次重生期的嚴重後遺症;在每一次從渾渾噩噩的時光中清醒時,他都恐懼著,生怕自己錯過了顧棲。

但現在顧棲卻告訴他,即使是思維混亂、瘋瘋癲癲,他也依舊記得守護自己的愛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高高大大的alpha不停的在道歉,燙人的眼淚砸在了顧棲的唇邊,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是鹹的。

背著月光,顧棲看到了無聲哭泣的愷因,那一刻他有些遲鈍地想,原來龍鯨的眼淚也是鹹的啊……

愷因覺得很難受,但這樣的難受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顧棲。

曾經無數次差點兒被母親殺死的時候他沒哭,在維丹王宮裡被勢利的仆人當狗欺辱的時候他沒哭,為了下一次相遇硬生生挖下一顆眼珠的時候他沒哭,踽踽獨行度過漫長時間、險些變成瘋子的時候他沒哭……愷因忍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艱難都不曾掉過眼淚,卻在知道自己弄丟了曾經的小貝殼時哭得像是個孩子。

這一刻的他隻會停不住地說著道歉,似乎傾儘一切都想彌補監護人錯過的時間。

“怎麼哭的像是個小孩子似的……”

這一次換成顧棲墊腳、捧著愷因的臉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愷因哭,一向溫斂難測的alpha連眼眶都紅了一圈,異色的雙瞳氤氳著不同的光影,左眼銀灰、右眼鎏金,像是一頭異瞳的猛獸,明明獠牙足以刺穿人類的肋骨,但卻溫順無害地匍匐於青年的腳下,似乎在等待著原諒。

顧棲仰頭,小心翼翼地吻著愷因的下巴,一邊吻,一邊道:“彆哭呀,我還在你身邊呢……還有說什麼對不起呢,我有說過要怪你嗎?”

“但是我怪——唔……”

剩下的話被顧棲主動獻上的吻打斷了。

最初僵硬片刻的愷因很快反客為主,他緊緊摟著懷裡的青年,手臂收緊到幾乎將人揉碎在自己的骨子裡。

落在唇上的吻一點點加深,精神力屏障之外的海風湧動著,朦朧的霧氣久久不散,將銀白的月光遮住大半,甚至連閃爍的星辰都尋不見幾顆。

卡通蜜蜂模樣的提燈被掛在了觀測塔的欄杆上,微弱的暖黃色幾乎成了325米高空上唯一的光源。

不知道什麼時候,寬鬆且麵料發硬的風衣被平鋪在觀測塔的鏤空鐵架台上,兩頂鴨舌帽搭在了突出的球形欄杆頂,愷因那頭深紅色的長卷發鋪開,絲絲縷縷打著旋兒落在了鏤空的縫隙之間,而顧棲則跪坐在alpha的腹部,那枚吻即使變換了位置都不曾分開。

蜜色的手指勾下了纏繞在黑發上的緞帶,於是它們瞬間散落下來,與鐵架台上的紅發相互交錯,蜿蜒出了雙色的長河。

矗立在海霧迷蒙中的325米高空的觀測塔上有什麼?

有一對藏在精神力屏障下的愛侶,正做著晉江不讓做的事情。

氤氳的霧氣從海麵延伸到遠方,飄過窸窣的樹林、掠過靜謐的沼澤、散在無人的街道,隻有夜裡的鳥兒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鳴叫,撕開了荒原之星上的安靜。

被留在星艦裡的絨絨望著窗外的星空,正叨叨著自家大小兩個主人為什麼還不回來睡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