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冉不是被帶去校醫院, 而是被送去了實驗樓。
在林肆獲得正常導師的權限前,她連實驗樓的大門都進不了。
現在嘛,林肆仍然沒能做到暢通無阻, 但已經可以很順利地刷權限卡到李冉冉所在的實驗室。
與其他擺滿了儀器與瓶瓶罐罐的房間相比,這裡更像病房一些。裝修以令人舒暢的暖色調為主,桌上還放著花瓶,就是裡麵的花有點蔫了, 林肆將新鮮的花換了上去。
不過這個病人有點慘, 在沒有其他人在的情況下,她的手腳都會被束縛帶捆住。當然,如果她需要, 可以按到手邊的按鈕, 就會有專人來照顧她。
李冉冉好像睡著了,眼睛緊緊閉著。
跟上次林肆見到她時對比,她瘦了一圈,身上還有一些傷口未愈合——林肆打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手術傷口,包括胳膊上, 原來長出樹狀皮膚的地方,也包著紗布。
她這個愈合能力, 放在異能者中肯定是不正常的,甚至可能比普通人都慢了一點。
林肆掃了一下李冉冉床位上的碼,即可通過權限查閱她的完整“病例”。更確切地說,是實驗報告。
沒有病例會把一個人的吃喝拉撒都記下來,但這份報告中完整地記下了這一點,用以觀察李冉冉的身體變化。
一開始,他們會給李冉冉注射鎮定劑和異能力抑製劑。但後來,就不需要鎮定劑了, 隻注射異能力抑製劑。按照計劃,很快這種針劑也會停用。
林肆以前從未聽說過這玩意兒,不過想想也很好理解:異能者肯定不會讓這種東西流到外麵去的。
更彆說這是一種未完成品,可能會帶來嚴重的副作用,包括虛弱、暴瘦,甚至影響以後的異能力使用(待觀察)。
如果是在外城環境中,除非有可靠的隊友,不然異能者也不可能使用它。
時間緩緩流逝,室內仿佛一個活人都沒有。
這時,林肆突然說:“其實你也可以拉在床上的哦,反正有人來收拾,大不了多個可能會導致失禁的副作用記錄嘛。”
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不知情的人或許會想擔憂一下她的精神狀態。
但病床上的李冉冉倏然睜開了眼睛,麵色漲紅,“你……”
她本來有挺多問題想問的:你早就知道我醒著?你怎麼知道我想上廁所?
但沒等她問出口,林肆又“溫馨”提醒,“現在的話,你還是去洗手間比較好哦。憋尿對身體很不好。”
說著,她幫李冉冉解開了束縛帶,“去吧。”
李冉冉有很多話想要吐槽,但……果然還是上廁所要緊。
她不想跟林肆打照麵,想等她離開再去廁所,等得有點久了。
等李冉冉解決完人生大事,精神放鬆下來,突然覺得林肆也不是那麼難以麵對了。
是的,在林肆進來的時候,她就醒著,但她不知道如何麵對她。
那天發生的事情,李冉冉都記得。
如果可以的話,她肯定不太想麵對那時候的自己,差一點,她就回不去了。這一點,她肯定是感謝林肆的。
但李冉冉也有點怕林肆。
如果說那時候她是個失去理性的怪物,那林肆就是完全理性的怪物。發生異變時候的她都害怕了,不再對林肆齜牙咧嘴。更彆說此時理智回籠的時候。
其他同學或許很難理解李冉冉的恐懼。
王言受過一丟丟驚嚇,但不算嚴重;薑澤見過林肆快狠準的動手方法,但那時候林肆是衝著怪物去的,他沒有直接麵對林肆的壓力。
隻有李冉冉,在想異變的時候挑錯了軟柿子,見到的是林肆正常情況下不會露出的那一麵。
正因為知道林肆的可怕,她對林肆敢直接解開她身上的束縛帶也沒有任何疑議。
雖然正常來講,能作為看護的都是異能者。但正常來講,普通人還進不來呢,林肆還不是進來了?
結果李冉冉一回來,就看到了正在削蘋果的林肆。
她白皙乾淨的手握著水果刀,如果以欣賞的眼神來看,她就像是在搞藝術一樣,果皮不斷,上麵乾乾淨淨,不帶果肉。
但如果以恐怖的目光來看,她削的是蘋果嗎?難道不是在暗示:她分割肉和骨頭,也是這般乾乾淨淨嗎?
李冉冉頓時一個激靈,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煙消雲散,臉色比之前還要更白一個度。她感覺身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就是林肆將蘋果遞過來,她都差點沒反應過來,不敢伸手去接。
林肆笑容溫和,與李冉冉那天見到的人判若兩人,“李冉冉同學,你需要多吃點東西補充營養,這是我幫你削的。”
李冉冉有點緊張地接受了這份好意。
林肆真誠地看著她說,“你不用這麼怕我。很抱歉之前那樣對待你,但那時候我不知道你的狀態,隻能進行正當防衛。你會怪我嗎?”
李冉冉下意識搖頭,“我應該感謝你。”
先失控的是她,怎麼著都怪不到林肆頭上吧?話說,她才是那個可怕的人,為什麼反而會覺得林肆可怕?
在那真誠的目光下,李冉冉想要檢討自己。
她差點忘記了,她覺得林肆可怕,並不是因為“正當防衛”的那部分,而是完全超過正當防衛範疇的部分。
林肆不會給她想明白的時間,“那我希望之前的事情不要成為我們之間的芥蒂哦。對了,我已經幫你把這次上廁所的時間記錄了,為了避免誤差,我也對這次延遲的上廁所時間做了備注。”
李冉冉的臉再次漲紅。
林肆覺得自己在治療麵色不佳這一方麵很有研究。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廁所?”李冉冉忍不住問。
“你吃的很規律,去洗手間也很規律。看看報告,算算時間就知道,差不多是時候了。”
李冉冉很想提醒她:正常人不會算這種東西啊喂!
“你可以早點揭穿我啊!”
李冉冉想了一下林肆會在報告上寫的東西,就更尷尬了:實驗對象無身體不適,拖延上廁所時間可能是因為有不想麵對的人。
而且會有很多人看到這種備注……
林肆聳聳肩,“因為我想,你可能覺得麵對我很尷尬。轉移一種尷尬的方式往往是遭遇另一種尷尬的情況。”
再說了,不讓她憋一會兒,就算林肆說了“我知道你想上廁所了”,人家就不承認、繼續裝睡咋辦?
不如等到李冉冉自己忍無可忍了,她再提醒一下,效果最佳。
李冉冉:“……你這方法真好啊。”
真不是人乾的事兒啊。
不知道為什麼,李冉冉心如止水,沒有對林肆的怨念:她乾出這種事情來,實屬正常。
李冉冉有的隻有對自己的後悔:何必呢?早點醒過來把她送走才是正經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