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喊了兩聲, 變了臉色,當機立斷地喝道,“退!”
王言雖然暫時休息, 但同時他也在充當後方支援的角色。
與怪物交手的過程中,是有一定概率造成通訊中斷的。他們在戰鬥過程中, 注意力大多集中於眼前,不可能隨時確認通訊正常。
前麵也說過,王言的作用就在於此:如果通訊異常,他可以用讀心術確定前方戰況, 隨時支援。
如果這邊沒問題,那王言一直不出現很正常。但林肆需要信號增強器, 他還不出現,這就很有問題了。
怪物試圖拖延時間、王言又沒有回應, 這一切, 給林肆的感覺都不太妙。
如果沒有意外,她還有耐心探索一下這個遊樂場, 但現在,還是後撤確認一下後方情況比較好。
薑澤和李冉冉聽到林肆的聲音, 利索地給了那一節怪物最後一擊,後撤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
“王言?你這家夥該不會上廁所去了吧。”兩人看著好端端停在原地的車, 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們就順著林肆的目光看向了地上,地上的腳印說明了王言的行動軌跡:他下過車,但又回來了。
回來時的腳印要比離開時的淩亂些許。
林肆拉開車門,車上的物品被翻得有點亂。
她不動聲色地看向趴在方向盤上的王言,脖子上綻出的青筋清晰可見,他緊緊握著方向盤, 讓人懷疑隻要他鬆開手,就能看到上麵的指痕。
“老林……我、我頭有點疼。”王言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怎麼回事?你轉過來,我看看。”林肆聲音關切,靠近了他。
王言伸手撐住了額頭,也像是在試圖遮住自己的表情。
林肆扶住了他,王言的另一隻手想要撐在林肆的肩上。突然,林肆從袖子中抽出了一根針管,快狠準地紮進了他的胳膊。
王言的手沒能碰到林肆,他渾身抽搐了兩下,再次一頭紮在了方向盤上。
彆人或許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可能會誤以為他真的隻是身體不舒服。
但林肆拿李冉冉為樣本,仔細觀察過異能者失控後的樣子。而比李冉冉症狀輕的,林肆在薑澤身上見過。比李冉冉嚴重的,那就是徹底怪物化的異能者鄭毅。
這麼多個樣本,林肆想混淆可不容易。
一直以來,林肆看起來不是很在意異能者失控的問題。但要是以為她真的沒放在心上,那就大錯特錯了。
王言想要表現痛苦,然而,當林肆撥開他擋在臉上的手,就可以看到他真實的表情:猙獰中帶著瘋狂。扭曲的麵部肌肉中或許有一點痛苦,但更多的是看到獵物的興奮。
他的手的真正目標,不是林肆的肩膀,而是她脆弱的脖子。
薑澤看著一秒被放倒的王言,忍不住問:“這、好像不是鎮定劑吧?”
“異能力抑製劑。”回答他的是李冉冉。
作為親身感受過這種藥劑的效果的人,李冉冉心有餘悸。而且,她也很清楚林肆的藥劑是從哪兒來的:她親手幫林肆偷梁換柱換到的。
隻是東西到林肆手中後,基本上沒見她用過。李冉冉都差點忘記這麼一回事了。但這回,林肆用得毫不遲疑。
李冉冉小聲地表達意見,“林老師,也許,用鎮定劑就好了……”
這種抑製劑還是會對身體造成不小的負擔的,複健並不容易。李冉冉吃過不少苦頭,彆看她平時對王言不假辭色,但這種時候她還是有些隊友愛的。
林肆頭也不回地說:“鎮定劑沒用。他自己試圖用過了。”
她打開車門時就有注意到,變得雜亂的車內,有用過的注射器。拉近距離後,就可以看到他胳膊上的小孔。
林肆不難從現場還原出當時的情況: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後,王言試圖自救,但幾乎沒有效果,就變成了他現在這樣。
在找鎮定劑的時候,他的思維已經比較混亂了,才會把車裡折騰成一團亂麻。
所以林肆出手就是猛藥。
確認王言真的昏睡過去後,林肆才扭過頭,嚴肅地看向兩人,“除了異能力耗儘可能導致失控外,還有什麼原因會讓他變成這樣?都這個時候了,我不希望你們有任何事情瞞著我。”
王言雖然被安排休整,但他們離開時,他距離“異能力耗儘”的狀態還遠著呢。
薑澤和李冉冉顯然也知道這是不正常的。這可能會動搖小隊信任的根基。
但他們齊刷刷地搖頭,恨不得指天發誓,“我們從來沒聽說過其他原因會變成這樣。老林,你相信我。”
林肆沒在他們的神色中找到撒謊的痕跡。
要麼,這種現象從未出現過。要麼,他們也沒有知情權。
跟他們確認過後,林肆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她要順著王言的腳步去看看:離開與回來時的腳步不同,問題很可能出在這期間。
而王言之所以會下車離開,應該是發現了什麼。當時通訊已經斷開了,所以他沒有跟他們聯係。
按照小隊慣例,這種時候如果發現大問題,肯定是第一時間跟他們會合。但王言選擇隻身前往探查,說明離得不遠,或是他沒發現嚴重問題。
“冉冉,你先守著他。薑澤你跟上我,但跟我保持距離。”
林肆順著王言的腳印過去。
不讓薑澤跟得太近,是因為她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王言變成這樣。作為普通人,林肆至少不用擔心自己的失控風險。
腳印七彎八拐,在一處攔腰截斷的路麵停下。
林肆站在這兒,可以看到被掀開的瀝青路下的泥土與下水道。下水道是曾經的重要市政設施,但如今也早就成為了廢墟的一環。
當然,這種路況在外城隻能算是稀疏平常。他們這一路看到的類似情況不要太多。
林肆敲了敲自己的腦殼,回憶這一片的地圖。路況本身不值得在意,林肆在意的是:她沒搞錯的話,這下水道與遊樂場的部分室內設施直接相連。
之前那怪物希望她進這部分室內設施,王言的腳印又消失在這裡。林肆能不多想嗎?這路不是第一天變成這樣的,但又有些新鮮的痕跡,像是有什麼東西剛剛與之接觸過。
這時,薑澤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老林,北麵出現多個求援信號彈。”
林肆抬頭看去。
因為距離夠遠,他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隻能看到一個個小光點。薑澤一直都有在警戒四周,所以第一時間發現了。
那個方向,偏向C市外城的方向了,這個距離看起來跟他們沒啥關係。
林肆卻霍然清醒。
她關注眼下,差點忘了之前的布局:如果怪物能聽懂語言,會以為她在C市出沒。
也不能說是忘了,是她進了一個思維誤區,沒有直接聯係起來:
她之前想的是,就算怪物既針對她、又能聽懂語言,準備在C市狙殺她,這也不影響她出現在A市外城時,這裡的怪物狙殺她。
一方麵,它們總不可能全部聚集到某個地方去。小幅波動不仔細監測看不出來,但這樣興師動眾,可能直接就觸發橙色以上的警報了,不然真當異能者是傻子嗎?
另一方麵,為了她一個人,完全沒必要啊。多幾隻災難級過來,他們就會陷進去。怪物又不知道她已經提前跟徐姍姍商議好。
所以,兩個地方的安排,應該是互不影響的。
但現在,林肆想到了一種可能:如果,怪物族群存在上下級組織架構,她破壞了它們上層的計劃,導致某位“領導者”覺得命令其他怪物殺死自己不夠泄憤,想要親自解決自己呢?
那就能解釋得通了。
本來最想殺自己的怪物不在這邊,所以受它命令的怪物想要留下她?而不是衝出更多的怪物獵殺她?
按照林肆跟C校校長談妥的方案:就算C城那邊發現了什麼,也先以觀測為主,避免打草驚蛇。
但林肆可以讓C校校長配合,卻不可能讓怪物方配合她。
也就是說,如果怪物希望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到那裡,故意在那邊整出動靜來,讓“大人物”悄悄回來,以及防止林肆這邊得到有效救援,這是說得通的!
她和她的小隊,被更可怕的存在盯上了!
林肆的腦子在飛快運轉。
他們的處境很危險。這誰都看出來了。傍晚的陰影裹挾著森然惡意姍姍而至。
她的指尖輕顫。但與其說林肆正在恐懼,不如說她在興奮。
如果讓怪物群來圍剿林肆,她其實沒轍。那沒啥好說的,她會直接放信號彈召喚徐姍姍。
但如果它們想要等待某個契機,等待某個“大人物”現身,那是不是意味著有溝通空間?有斡旋的餘地?
至少那怪物的智慧應該不輸於之前被關海豢養的那隻。
而林肆則可以如願以償地得到更多她想知道的信息。
這跟刑案差不多。
有的凶手上街打個劫,捅完人就跑,留下的線索最為有限。
但有的凶手要講儀式感,有特定目標,操作很複雜……這種越有可能留下證據與痕跡。
這就是她遲遲沒有打出與徐姍姍約好的信號彈的原因:都到這一步了,起碼讓她看看他們麵對的究竟是什麼。
她怕信號彈一發,徐姍姍的氣息出現在外城,會錯失這個良機,再次回到以前那種隻能在外圍兜兜轉轉的處境中。
再忍一忍。
她不怕冒險,隻要是有價值的。
但她也得想辦法留條後路。學生們沒有質疑她為何還不用信號彈,她總不好辜負這份信任。
而且如果這中間出了什麼岔子,有人得把消息送回去。
林肆思慮了種種可能性後,立刻帶薑澤回去,準備布置。
“老林,我感覺不太好。”薑澤說。
林肆淡定拍肩,“問題不大,我們最多被包圍了。”
薑澤:……
你管這叫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