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衛巍也遞過去隱晦的眼神。
想起了什麼事情的蒼鴻鳴嘴角一抽。
這一招,說不定真能行。
果然,謝時玄聽到這話後微愣,平靜的語氣有了一絲柔和:“不要擔憂,蘭風崖已登奈何,影響不到你們,儲君,會讓你們滿意的。”
說到儲君的時候,謝時玄瞥了眼少年。
蒼鴻鳴剛好也在抬眸,和謝時玄的視線撞上了。
也注意到這個細節的蒼鴻鳴慌忙移開視線,
啊!該不會是指他吧?
說實話,不是很想當那什麼大盛的儲君。
從來沒想過進入那個一言決萬萬人的朝堂。
要是可以,他寧願當一輩子的蒼鴻鳴,瀟灑行走江湖,和二三知己同遊,去南越賞雪,去苗疆看花,在武林大會上揚名。
一直留在先知身邊做小蒼也行。
但是。
先知的預言從來沒有出錯過。
這是他的命運。
命中注定,逃不過……
蒼鴻鳴驟然輕咬舌尖,刺激自己清醒。
深呼吸。
他剛剛莫名感到在一個漩渦中被巨大的蠶繭束縛包裹。
很窒息。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似體會到了那個張狂到目中無人的昭無雙的想法。
他也想打破這既定的該死命運!
蒼鴻鳴垂眸,袖中手掐起,平複著急速的心跳。
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堂,都是大盛的一部分。
如果,他是說如果……
如果,大盛的百姓需要他,那他換個地方行俠仗義,也不是不可以。
蒼鴻鳴眼底露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他不會是第二個昭無雙。
溫鶴之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不動聲色地圓話:“不影響就好,我今晚肯定好好休息。”
衛巍給他比了個‘厲害’。
百曉生則是出聲誇謝時玄:“先知謀算千裡,在廣陽城都能看到京城的場景!”
謝時玄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誇讚的地方。
這是純天賦,不是他努力的結果。
“隻要我想,我能看到任何時間地點的場景,所以,我記憶不好,是幸事。”
謝時玄唇角掀起輕淡的弧度。
“或者說,這是我刻意訓練的結果。”
為了快速遺忘那些畫麵,真的花了他很長時間,要不是師尊和好友陪伴,他差點就放棄了。
謝時玄隔著輕紗注視著他們,之前從他們身上看到的畫麵逐漸模糊。
一個不會遺忘的先知,大概會瘋吧。
“…………”
桌上的眾人忽然陷入寂靜,不敢說話。
先知平日說話,幾乎不會有除了平靜和帶著點好奇以外的語氣。
這次卻明顯帶著感慨。
但他們沒人敢問這背後的故事是什麼。
光是聽到記憶力不好是幸事這種話,他們就能聯想到很多。
之前他們還羨慕想學預知,畢竟,運籌帷幄的感覺,誰都想要。
但現在轉念一想。
算了,他們還是普通點好。
他們的命大概不夠硬。
沉默了幾秒,衛巍壯著膽子說:“今、今天的湯真好喝啊!”
百曉生也趕緊端起瓷碗,灌下一大口,不顧及燙舌頭的熱度:“嘶、確實!”
不管怎麼樣,把話題轉走就對了。
溫鶴之不想自損八百,夾了菜:“師父,來,這是您最愛吃的,多吃點。”
顏老先生默不吭聲地受了。
不管他之前喜不喜歡吃,今天,這道菜就是他最喜歡吃的菜。
蒼鴻鳴從情緒中掙脫出來就看到他們狂喝湯的場景:……你們就不怕燙嗎?
這群人,轉移話題的做法還挺可愛的。
謝時玄知道自己偶爾的鈍感,那是他特地訓練出來的。
他隻是遲鈍,不是傻。
看著他們各種小動作,謝時玄臉上的表情從冬日暖陽變成春日的花骨朵。
他輕笑了一聲,道:“小蒼,去打點涼水來吧。”
彆真把他們的舌頭燙著了。
“是,先知。”
蒼鴻鳴起身,無語地甩給百曉生一個‘活該’的眼神。
這人平日的機靈去哪裡了?
百曉生才不管。
瞧,現在的氣氛是不是正常了?
都是他的功勞。
“先知,呼、嘶,武林大會,您到時候可一定要去觀禮,南越劍神肯定會來,兩大劍神的對決,百年難遇!”
百曉生頂了下麻木的舌頭,努力把話說清楚。
舌頭燙得有點厲害的衛巍趕緊點頭,用手虛捂著嘴,有點大舌頭地說道:“對……我師尊他會來的!”
謝時玄的腦海中浮現出在不知道誰的命運裡見到過的劍神師兄弟兩人的身影。
模糊,不清晰。
因為一直沒怎麼接觸,他忘了大半了。
但即便如此,光是看剪影也能體會到劍神武林巔峰的鋒利,還有師弟那怎麼努力都追不上師兄的絕望。
“陸晟,是這個名字吧?”
謝時玄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名字,是多次遇見過,自己跳出來的。
“對,師父陸晟,師叔陸昶。”衛巍一口報出兩大劍神的名字。
這兩名字在江湖上宛如日月般熠熠生輝。
但在先知這裡,可能還沒有院外花圃中尚未綻放的花苗重要。
這時,蒼鴻鳴端著涼水過來。
接過的衛巍道謝:“謝謝小……蒼少俠!”
蒼鴻鳴給了他一個眼神:“不準叫小蒼。”
先知在這看著呢,衛巍自然是隻能乖乖點頭,等蒼鴻鳴坐回謝時玄身側,他捧著涼水的茶杯,小聲和百曉生嘟囔:“又多了一個觀雪。”
衛觀雪也不允許他喊小雪。
蒼鴻鳴也不允許他喊小蒼。
他感覺自己好可憐。
明明他就算不是父輩,也算個兄長,結果都比他傲氣。
百曉生用涼水壓著舌頭的燙感,喝完一杯後說:“都告訴你了,多練輕功。”
衛巍回他一個白眼。
騷主意。
他拿著一杆那麼重的長槍,連輕功做什麼?
隨便解決了早飯的溫鶴之向衛巍:“你師尊聯係你了?你知道劍神出現在武林大會上的意義吧?”
溫鶴之和衛巍不太熟,但有百曉生在中間當橋梁,兩人也算可以正常溝通的程度。
江湖上人人畏懼的毒醫名頭,對衛巍來說就還好。
誰讓人家師尊的劍神呢,天生膽氣就足。
聽到溫鶴之的問話,衛巍坐直身子,擺出他很靠譜的模樣:“當然知道!彆小瞧本門主啊!”
劍神是江湖的象征,堪比盛帝在朝堂的地位。
他現身,很有可能引出昭無雙等人。
“不過,師尊這次主要是來和師叔見麵的,不會聽從你們的比武安排。”
衛巍提前說,省得到時候鬨矛盾。
這對師兄弟的矛盾,他們都知道。
見麵?
怕是來決鬥的吧。
可惜南越劍神陸昶已經被穆子霽證明快不行了,不然,絕對是一場曠世之戰。
安靜坐著的顏老先生聽了也隻是一笑而過:“誰敢安排劍神閣下?”
百曉生也道:“你想多了!劍神要是來,我們倒履相迎,要什麼給什麼,還安排什麼啊?知道什麼叫鎮場子什麼叫掠陣嗎?劍神閣下就是,你嘛,最多就是一顆小石子。”
損友損起來,是半點麵子都不給。
衛巍也沒和他一般見識,還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隻歎了口氣:“哎……”
溫鶴之看過去:“怎麼,擔心?陸昶都快死了,劍神不可能勝不過吧?”
衛巍眉眼間依舊布滿憂慮:“勝不勝得過可不是關鍵,不管師叔那邊到底是怎麼想的,在師尊看來,他們始終是師兄弟,即便他想玉石俱焚證明自己的劍術,師尊也不一定下得了手。”
要是劍神是昭無雙那種心性,他還擔心什麼?
他就怕師尊心太軟,放任陸昶以命換命。
到時候,南越劍神和劍神同歸於儘,南越那邊氣勢大漲,不論是對江湖還是對朝堂,影響都不好。
百曉生沒心沒肺地揮了揮手:“你這心操的可真長遠,劍神閣下不比你懂?”
衛巍沒有掩飾真實情緒,愁眉苦臉得撓頭:“但是,沒法不擔心啊……”
這是他師尊,是他如師如父的親人啊!
他理解,但很難接受。
同歸於儘什麼的,不行,真的不行!
謝時玄一邊吃飯一邊聽他們聊天,好一會兒才放下餐具,喝了口茶:“擔心陸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