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的冠禮中斷後就這麼默契地過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百曉生都沒有再提起冠禮,討論的都是有關武林大會、昭無雙、甚至是造反的二皇子,他都找人嘮了一圈。
他自認自己的冠禮不如即將到來的危機重要。
在識大體這件事上, 顏家的祖先就是最好的榜樣。
但有時候,不是這麼對比的。
“乾嘛?”
衛巍大早上忽然在房門口攔住他, 像做賊似的塞給他一個小包。
百曉生剛起床,腦子還沒轉過彎來, 低頭看了一眼,兩眼迷茫:“給我什麼東西?”
沒什麼情商的衛大門主,總不會一大早給他準備什麼驚喜吧?
信任好友的百曉生毫無防備地收下了。
衛巍警惕著四周,生怕黑衣少年忽然從天而降製裁他,偷摸給百曉生使了個眼色:“好東西, 哥哥我大出血給你準備的禮物, 昨天意外太多, 沒來得及送給你。”
百曉生這才反應過來:“哈……禮物?”
就這麼個巴掌大的小包, 還那麼輕, 會裝著什麼?
百曉生去解上麵的結扣, 笑道:“就你?你還有錢買禮物……”
動作一頓。
看著所謂的‘禮物’,百曉生陷入沉默。
他就知道。
不能相信這個衛巍!
衛巍嘿嘿一笑:“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
百曉生麵無表情地抬頭, 用手指撚出其中一張紙:“一堆欠條送我做禮物, 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各種念頭在腦海裡轉了一圈, 最後猛地吸氣。
乾脆支持衛觀雪篡位吧!
等下就去和先知小蒼商量,溫鶴之那家夥也能拉過來。
不把衛巍打得大喊他三聲哥哥饒命,他就跟這混賬姓!
看到他這反應, 衛巍不樂意了:“欠條怎麼了?欠條不是錢啊!有人給你送錢,你還拉著臉?”
百曉生:“其他人我會這樣嗎?”
“你打欠條和錢消失了有什麼區彆?你還過?”
大概是習慣了,百曉生的表情都變得極其平淡, 頗有些看透了這人的樣子。
又或許是和謝時玄待久了,看上去竟有幾分先知的縹緲壓迫。
衛巍心頭一緊。
忍不住舔了下嘴唇,狡辯道:“你可以催債啊!反正官府是認欠條的,這就是錢。”
百曉生:“…………”
這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頭要是用在武學上,早超過劍神了。
百曉生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把這一包數不清有多少的欠條重新包好,拍回衛巍手裡。
“不要啊?”衛巍下意識問道。
“真的是我送你的禮物哦。”
衛巍強調。
“禮物很好,下次不要再送了。”百曉生邁步繞過他,衣袖隨走勢飄蕩。
知道他根本沒生氣,衛巍笑嗬嗬地從後麵追上來:“我這主要是心意到了,你沒感受到嗎?”
百曉生敷衍:“嗯嗯,感受到了,比冬天的氣溫還冷。”
衛巍豎起手指:“彆這樣嘛,我發誓,等我有錢,我換你雙倍!”
等你有錢?
百曉生在牆角處轉彎,嗬嗬一笑,就當沒聽到。
“雙倍還不夠啊?那、十倍?”衛巍亦步亦趨地跟著。
這句話的不靠譜程度,兩人都心知肚明。
比昭無雙現在突然出現跪在他們麵前懺悔的可能性還低。
做不到的事情就拿來隨便發誓是吧?
百曉生沒好氣地揮手:“我就沒在乎什麼冠禮,什麼禮物的,我早就成年獨立辦事了,一個儀式而已,要不是祖父堅持,我連昨天的儀式都會省去。”
“彆纏著我了,趕緊去看看外麵情況怎麼樣了!”
衛巍道:“外麵的情況,我知道啊。”
百曉生驚訝。
衛巍把小包揣回懷裡,掰著手指,如數家珍和他訴說:“廣陽王殿下一夜未歸,士兵來彙報過,說是去處理一個不宜外人插手的急事去了,邀請函已經都讓人送出去了,讓我們不用擔心,以他們的腳力,三天全覆蓋沒問題。”
“顏老先生寅時就出門去了,我不知道去向,小蒼說是找人麻煩去了,身上殺氣濃鬱。還能是找誰的麻煩,風媒今天怕是要大清理了。”
“哦,忘了說了,顏老是帶著溫大夫一起去的,兩人手上什麼東西都沒帶,但回來的時候多了個小箱子。”
“先知卯時就起了,還是和往常一樣,散步澆花,和小蒼一起清掃院子,更換了屋子裡的茶具,好像還折了一株花圃牆角長出的藍色小花,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挺好看的。”
百曉生仿佛看到了衛觀雪附身的衛巍,思路太清晰了。
“你、你昨晚不會沒睡吧?!”
他知道自己今天起得比平時晚,因為他們幾個昨天聊到很晚,心裡有事,就容易睡不著。
但他抬頭看了眼天色。
依舊朦朧未明,太陽都還沒出來呢。
隻能說,不是他起得晚,而是其他人起得太早了。
以及,還有這種完全通宵不睡的狠人!
衛巍笑容弧度不變:“隻是一晚不睡而已,不算什麼事。”
“彆這麼看我,又不止我一個,小蒼也沒睡,他守在先知門口一晚上,還有溫大夫,雖然沒看到具體場景,但就他那個在屋內發出的聲音,也不像睡過去的樣子。”
衛巍吐槽,溫鶴之那家夥明明也在卷,還要裝一下。
這毒醫太柔和,他有點不適應。
百曉生忽然感到臉紅。
等下!
昨晚該不會就他一個人真的入睡了吧!
祖父和先知被他自動忽略,那和他不是同輩的。
衛巍就當沒看到他的表情,攬著他的肩膀:“你起得剛好,進來就有早飯吃~”
謝時玄的院子不大,兩人快走幾步就到了昨晚坐著的屋子,隱約可見幾道熟悉的身影。
居然都在!
百曉生趕緊加快了步速,幾步跨進去:“抱歉,是我起晚了!你們可以直接敲門叫我起來的。”
他心裡知道,這群人出門肯定是故意輕手輕腳的,不驚擾周圍。
他睡眠不深,稍有動靜就會醒,但還是一覺睡到自然醒,總不能是有人撒了迷藥吧?
“我燃了熏香。”
同一時間,坐在桌子附近翻看什麼的溫鶴之輕巧抬眸。
青衫磊落。
翩然公子。
看到人的百曉生卻是一哽,不上不下得難受。
“熏、香……”
溫鶴之身上會有正常的熏香嗎?
這不就是迷藥的代名詞嗎?!
但祖父和先知都在看他,百曉生也不能和溫鶴之展開最舒心的罵戰,回複在嘴邊轉了個彎。
“……你在院子裡點迷藥乾什麼?”
溫鶴之從容地吐出兩個字:“防蟲。”
“你有防蠱蟲的辦法?!”抓重點向來很可以的衛巍眼睛一亮,走進屋內,目光掃到桌上剛擺好的飯菜,他咽了下口水。
熬了一天,有點餓了。
但沒人喊開席,衛巍就不能自己動筷。
這是規矩,也是尊重。
坐在窗邊的謝時玄淡笑著把手裡的花枝擺好,朝向他們:“你們吃飯吧,不用等我。”
“顏老先生喜歡喝湯嗎?”
顏老先生露出慈愛的笑容:“都可以。”
才怪!
往桌子這邊走的溫鶴之和百曉生兩人悄然偏過眼角。
師父/祖父平時根本不會在飯前喝湯。
謝時玄不關注這些,淡淡點頭:“晚上儘量彆熬夜,早點休息。”
他早上隻是瞥了眼院子,就看到一個接一個盯著黑漆漆的環境出門的畫麵。
都是貓頭鷹嗎?
喜歡黑這天出門?
“?!”剛坐下拿起筷子的衛巍隻覺得後頸一涼。
雖然先知沒看他,但總感覺是在對他說話。
蒼鴻鳴也垂了下眸子,掩蓋心虛。
這幾個人裡麵,最愛通宵的應該就是他了。
實在是習慣了。
晚上睡不著,白天又不困。
仗著自己年輕,隨意揮霍。
真的休息過了的顏老先生和百曉生笑而不語,在一旁看戲。
心理素質最好的溫鶴之麵不改色地看向一襲白衣緩緩走過來的謝時玄:“先知說的是,隻不過。”
一般來說,轉折後的話才是重點。
“昭無雙手段隱秘,查找需要人手,武林大會召開在即,本來就忙碌,朝堂上還出了二皇子謀反一事,儲君關係重大,我擔心影響武林大會,實在太操心,所以失眠了,不是故意不聽先知的話休息的。”
溫鶴之目光真誠得和謝時玄對視。
眾人:“???”
你失眠?
江湖隱形毒瘤的毒醫,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百曉生瞄了眼對麵溫鶴之的臉色,不知道說什麼好。
溫鶴之的臉確實比一般人蒼白一點,但那是因為他時長接觸各種草藥,十之八九都有毒,哪怕解毒了,也損耗精血,頻繁操作,看起來弱一點也正常。
反正絕對不是因為失眠!
這就是在誆先知吧?
誆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