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休息，他先下馬，再看向還坐在馬背上的少女，“公主，我扶你下來。”
他講得很小聲，怕被華媯容聽到。
昭懿搖搖頭，就自己用腳去夠馬蹬。華媯容帶出來的這隻隊伍個個蜂腰腿長，駕的馬也比昭懿原來在宮裡騎過的溫順小母馬要高很多。
她腳尖夠了幾次，終於夠到馬蹬，踩穩，翻身下馬。
常年習舞讓她下馬的姿態不算狼狽，就是落地時稍微不站穩，踉蹌了下，夜柳立刻伸出手去扶，但扶到之前，昭懿先一步往前走了一步，穩住了自己。
“多謝。”她微微偏頭對夜柳說了一句話後，抬頭環顧四周，看到某處時，像是下定什麼主意，紅灩灩的唇抿得更紅，隨後往那個方向走去。
夜柳本來還想問她去哪，看到她去的方向正是少主的方向，便沉默下來。
昭懿腳上這雙東鮫絲履是用最柔軟的紗製作而成，光是鞋麵，便能耗費千兩，輕柔微涼，縱使腳上有傷，走路也不覺疼痛。
她身上顯眼的打扮，譬如外衣，都很尋常，但藏於人後隨便拿出來一件，都昂貴不菲。
華媯容正在跟屬下彙報，餘光瞥到一道矮很多的身影時，他側眸看了眼，又收回眼神。
屬下離開，那個矮東西還在那，他也沒管，抬腿往前走。
他走了沒兩步，聽到後麵的腳步聲。
不像他這樣輕，但也不重，就是煩人。
他轉過身，發現對方每一步踩的還是他留下的腳印時，眉頭一挑，美豔麵孔瞬間活色生香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昭懿下一步踩的還是華媯容踩過的地方，他們停下休息的地方濕氣很重，草木葉子都有露珠，其他地方的草太深，一腳下去容易踩到汙泥，隻有華媯容踩過的腳印麵前算得上乾淨。
她微微鬆開提著裙擺的手，看著華媯容，“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該讓彆人照顧我。”
這話惹來了嘲諷。
“你算我哪門子的未婚妻？”華媯容逼近，他居高臨下地打量昭懿，言語神情皆是輕蔑，“一個戰敗國送過來的玩.物罷了，我高興的時候，你興許能有幾天好日子過，我不高興的話，就算我玩死你，你們大昭敢開戰嗎？”
這樣羞辱人的話，簡直是在生生地刮人臉。
昭懿的臉比方才還要蒼白，顯得唇色更豔。
她聲音雖軟可不抖，“大昭也許不會為了我這個公主開戰，但其他諸國都會知道巫國不值信任，明明簽訂合約，卻惡意背棄。閣下自持貴國馬壯兵強，可若無盟友敢與貴國結盟，甚而怕有朝一日像我大昭一樣，轉而聯合起來，閣下可有信心以一國之力鬥諸國嗎？”
華媯容眼睛微眯，豎瞳隱隱約約又要出現時，她忽然又低下頭，霧沉沉的大眼睛如月沉湖，隱了起來，升起的一截膩白的脖頸像花瓶的細頸，承朵花仿佛都不容易。
“我承認之前騙你是我的錯，但是你的人欺負我在先，我若不撒謊，他們都會知道我是大昭公主。你還想殺我，若有人要殺你，你也會乖乖承認身份嗎？”
“這樣一說，倒全是我的錯，是我逼得你撒謊騙人，其實你一點錯都沒有。”華媯容反問。
跟前的人手指輕輕蜷縮了下，再慢慢搖頭，“我不該一時害怕就想回上京，讓他人替我和親。可是你已經向我父皇索要三城，你不該再欺負我，更不該讓你手底下人對我……”
她頓了一下，“巫國少主，我們已經簽訂婚書，雖未行周公之禮，但我已經是你的少主妃，夫妻一體，榮辱與共。”
撫掌聲傳入她耳中，華媯容的聲音絕對稱不上愉悅，“果然是一張利嘴，你想說踩你臉，就等同踩我臉是吧。行，你不是不想其他人照顧你，那就跟著我吧，千萬彆後悔。”
星夜，周圍一片幽沉。
華媯容脫了一雙靴，大咧咧地分腿而坐，似笑非笑地看著端著盆熱水站在不遠處裹足不前的少女。
他覺得對方臉上的表情還不夠精彩，還故意補了一句，“上次浣足是什麼時候來著，有點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