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昭懿說不出話憋紅了鼻尖時,昭霽元在看著她,他放在案桌上的手有微微一動,但很快停住。
“溶溶。”他再度喚了昭懿一聲。
這一聲呼喚下,麵前的少女像是難以承受,書本掉在地上,頭埋得更低。
哭了嗎?
應該是的吧。
他這個妹妹養得嬌氣,可是嬌氣之外卻又能狠得下手殺人。
也能轉眼放浪地捧著給人……吃。
就算已成婚,一個貴女也不該如此,況且她和那巫國少主根本還沒成婚,她才十六歲,身子尚不穩健,卻懷上孩子。
這是他給她的訓誡。
還遠遠不夠的訓誡。
他閉了下眼,種種情緒爭先恐後浮現,但他告訴自己不能急,他不想把昭懿逼壞了。她不學好,慢慢教就是。
再睜眼時,他眼神偏於平靜,“過來。”
被他叫了的人過了好一會才走過來,但叫他意外的是,臉上沒有眼淚,她隻是鼻尖紅紅的。
這樣的發現讓昭霽元皺了下眉,他伸出手,很慢地將昭懿拉進自己懷裡,全程目光都在她身上,直到完全將人攏在身前。
手掌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又去看她的臉,昭霽元聲音低沉,“覺得皇兄不該這樣對你?”
昭懿不說話。
“但你自己想一想,這一路你做對了什麼?不聽話,欺瞞,屢屢讓自己陷入險境,河定城的事跟你有關嗎?”
她睫毛抖了抖。
昭霽元已從反應讀出她的回答,即使是早就猜測到的事,依舊叫他不悅。
“溶溶,上次皇兄已經跟你說過了,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沒必要自作主張。當然,皇兄也要向你道歉,上次我不該離開,隻讓義椿他們護送你回京,不然你也不會被巫國人帶走,但現在皇兄將你帶回,便是撥亂反正,你不要再讓我生氣。”
最後兩個字,是極其溫和的。
“好嗎?”
如果是前世,她很有可能被說服吧。昭霽元想要一個聽話的妹妹,可她卻沒辦法再當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公主了。
昭懿抬起手慢慢摟上昭霽元的脖頸,就像幼時一般,可他和她都不是幼時了,沒有兄妹在長大後還如此親密。
她能感覺到他身上透過來的熱氣,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這是她的兄長,前世拋棄她縱人折辱她的兄長,今生指責她不清不貞的兄長。
昭霽元並沒有把人抱得更緊,甚至也沒有抬手拍背安撫昭懿,明明是他主動將人拉進懷中,現在仿佛又成了一位襟懷坦白的兄長,隻不過這位兄長縱容並不年幼的妹妹在懷裡撒嬌。
比起兄妹,更像情人。
但就在昭懿要鬆開手時,他又將人摟緊了,不單如此,這下子人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昭懿幾乎立刻就想起來,擁抱她尚且能自我催眠,可坐在兄長腿上,卻是不能。
可昭霽元放在她腰上的手略一用力,她就起不來了。
“河定城的事是不是也有那個菩薩蠻奴隸摻合?他還沒死?”他麵色如常說著事,手卻掌握懷中人的腰身,不同於他自己,軟得仿佛不能多使力。
被提起玉山,昭懿神情有片刻凝滯,她這種反應沒讓昭霽元疏忽。
一個被她下了毒但命大沒死的人,居然還不要命地跟巫國少主一決生死。
“死了。”昭懿說,“華媯容的人殺了他。”
“為他難過嗎?”
昭懿不願意想這個問題,也不願意在這件事撒謊,強調道:“他已經死了。”
昭霽元哪裡不懂她是不想多談這個話題,死了,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他還沒將那個奴隸屍骨挖出來鞭屍。
但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說這個,見她還掙紮要起來,也好脾氣地鬆開手,隻是下一句說的就是,“該沐浴了。”
—
跟昨日一樣沒有躲過去,昭懿雙手被捆,自己閉著眼。
整整七日,每日都需要藥浴,她不知道那藥材是什麼,但隱隱感覺自己的身體沒有之前那般疲乏無力。
至於其他方麵,大概是本來就白的肌膚更白了,腳上曾有的細小舊傷疤都消得乾乾淨淨。
七日後,她終於看到了嘉月說的藥。
一碗烏漆漆散發著苦味的藥端到她麵前,昭懿剛沐浴完,衣服都是才穿好,蛾眉霧眸,臉頰水潤潤的紅。
她看著麵前的藥,好一會才看昭霽元。
他用布巾擦濕著的手,“喝吧,喝了你和巫國再無乾係。”
在昭懿不知道的深夜,已有十幾個大夫為她看診,無一例外診的皆是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