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此,一行人近了城門。
上京城門戒備森嚴,進出都要看戶籍證明或過所,要有路證才能入城,無論進城的箱子大小,一一都要揭開查驗。
烏荀快走幾步,將手裡厚厚一疊過所遞給城門守衛,最下麵一張是銀票。守衛檢查到最後,眼神一閃,手速極快地將銀票塞入袖子裡,對旁邊的人說:“這些人是從合陽府來的商戶,人數對得上,你們去檢查下箱子,快一點,雨要越下越大了。”
這是暗規,商戶進城,怕城門守衛故意刁難,扣下某些箱子說有問題,或者故意拖延時間,拖到天黑還不讓進城,讓明日再來,耽誤交貨時間,有些商戶就會暗中塞些銀錢賄賂守衛。
其他守衛聽到這話,皆明白了,雖然每個箱子都檢查了,但隻是粗略一看,大概翻了下裡麵是什麼東西,就將人放了進去。
昭懿默不作聲地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南琴撐著傘站在她旁邊,似乎輕嗤了一聲,又恍惚是她幻聽。
他們在天黑之前入了城,下榻上京的一處客棧。
比起上一次補給物資的城鎮,上京的氣氛顯然要凝重許多,昭懿上樓的時候,無意聽到其他客人在小聲說話,他們談論的是是否要儘快離開上京。
“這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打過來了,聽說……都許久沒上朝了。要不還是收拾收拾東西先離開吧。”
“哎,說的也是,隻不過我手裡的貨還沒賣出去。”
“貨要緊還是命要緊?你沒看到這上京城越來越嚴,宵禁令又重新頒布了,前日有人犯夜,聽說當街被打死了。”
“……”
不知是不是這番對話的緣故,昭懿當夜做了噩夢。
她夢到前世上京城破,巫國鐵騎踏破城門,耳畔皆是嘶吼哀鳴,她於疾馳的馬車中探出頭,看到一張凶神惡煞沾滿猩血的臉。
“啊——”
昭懿陡然坐起,雪白麵容冷汗淋漓。
“夢魘了?”
旁邊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她本能地看向聲音處,眼前的一張臉竟跟夢中那張臉對上,她毛骨悚然,又發現他伸手要摟住自己,厲聲道:“彆碰我!”
還往床榻裡縮。
華媯容的手僵在原地。
關懷的神色變得陰晴不定。
她在懼怕他。
為何?
他看得真切,她是看清他臉後才躲的他。
昭懿心跳如雷縮在床榻角落,好一會才慢慢回過神,她看著一臉不愉的華媯容,意識到自己剛剛犯了蠢。
她把麵前的人當成了前世的華媯容。
事實上,她沒有親眼見到前世的華媯容是如何攻破上京城門的,在之前,她便被昭霽元帶著逃跑了。她隻見過前世的華媯容兩次,一次在城門上,他盔甲在身胯.下黑馬,神色輕慢倨傲,睥睨萬物,第一次便是她從馬車上墜落。
昭懿紅灩灩的唇瓣分開,想解釋一一時,華媯容先一步輕嘖了一聲,“你這一頭汗,渴不渴?”
他給了她一個梯子。
昭懿乖巧點頭,順梯而下,然旋即被托著臀抱了起來。華媯容不去給她倒水,而是像抱個稚童一般正麵抱著她去喝水。
若小時候被這樣抱著都罷了,她如今又不小了,踢了踢腿想下來,臀下那隻手卻故意顛了顛,嚇得她忙摟住他脖頸。
一番動靜,已經走到桌旁。
華媯容空出一隻手倒了杯水,但他先喝了半杯,剩下半杯喂到昭懿唇邊。她和他對視一眼,沒有反抗地喝完了,然後主動解釋:“我方才夢魘,夢到有壞人,醒來沒看清是你。”
華媯容神色微緩,重新倒了杯水,這次先給昭懿喝,“什麼壞人?”
昭懿又喝了半杯,喝不了便扭頭避開杯子,聲音有些含含糊糊的,“就是一個壞人……”
“有壞人怕什麼,夫君替你砍他。”華媯容把茶杯剩的水自己喝了,擱放茶杯時沒注意到昭懿臉色一瞬的古怪,放完了,發現那雙玉臂纏得更緊,臉也埋在他脖頸間,以為人是被他話感動了,麵上表情徹底好轉,托著人回到床榻。
被夢嚇醒,昭懿一時半會睡不著。她長發散在枕上,紗燈裡的燭火將麵容照得像暖玉,溫潤幽美。
華媯容見狀,將人攏進懷裡,大手輕撫她的背,不知過去多久,懷中人漸漸睡沉。
他輕手輕腳下了榻,光足往外去。
推開門,烏荀站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