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遺一共三十六部落, 早些年這些部落就不怎麼服從南遺王的管製,如今更是,直接改朝換代由渠盧部落的人成了新主。
之前南遺的情況對於他來說, 是大好的機會,但他沒騰出手去收拾南遺,現在換了南遺有了新王,自然沒有之前分崩離析的南遺好攻打。
華媯容丟開手中的密信時,昭懿恰好從外進來, 她看到站在華媯容旁邊的烏荀,腳步頓了一下。
烏荀對著昭懿點點頭, 又看向自家少主, 見少主擺了下手, 他便拿起密信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烏荀和站在昭懿身後的南琴擦肩而過,他嗅到了鬆柏香氣, 這香壓在藒車香下,不甚明顯。
他腳步略停, 側眸看了眼看上去規規矩矩的宮女。鬆柏香很少會有女子用,且這種香料有一個少有人知的作用——
防腐。
烏荀隻略想了一下,並未深思。大昭公主喜歡調香,她身邊的宮女用一些不同尋常的香料, 也算正常。比如那道藒車香常人用來防蛀蟲的,除臭氣。
藒車香用來熏衣的也有,不過大多是換季時,怕存放在箱籠裡的衣服被蟲咬,特熏此香。
隻不過南琴身上的明顯是新衣,按道理不會熏藒車香。
昭懿朝桌子走去, 先不徐不疾地喝了一口水,她方才去外麵看船還有多久能靠岸。
今日天氣不大好,綿綿地下著秋雨,她放下茶杯,又拿絲帕擦了擦臉,這才看向華媯容。
他此時沒易容,露著自己的本貌,像是在想事,神情微微出神。但他又極其敏銳,轉瞬捕捉到她望過來的目光,眼眸似流光溢彩地一轉,朝她伸出一隻手。
昭懿不做他想地走過去,將自己手搭在華媯容手心中。旋即手背一熱,被握住手腰肢半轉坐到他腿上。
華媯容將人抱住後,抬眸掃了眼還杵著的南琴,眼皮又垂下,用下巴壓著昭懿肩頭。
昭懿心下也有事,忘了南琴還在。她微轉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還有半個時辰左右,船就會到上京的碼頭。”
華媯容嗯了一聲。
“進城後……”昭懿默了一瞬,她如果想要進宮見到父皇,便要自亮身份,那屆時在她旁邊的華媯容怎麼辦?
他們巫國人跑到上京,且不久前,華媯容才攻下寧北道。
若是之前,她會想辦法規勸父皇和華媯容暫時聯手,先將昭霽元擁兵造反一事平定。但如今華媯容未必會同意,父皇他……如果她真的不是父皇的女兒,大昭也不會信華媯容。
此舉倒像引了外賊入家。
華媯容既護送她到上京,她不會是非不分、不分好歹要他的命,再者她現在無處可去。賀蘭盛跟她提的範陽盧氏,直覺告訴她,那並不是一個好去處。
她微微吐了一口氣,決定先問問華媯容的想法,“我們要用什麼什麼身份進城?”
華媯容剛想說什麼,先對上一雙殷殷望著他的眼眸,忽地覺得南遺的事也沒那麼煩心了,他看到密信,心裡不爽利。
一是因為自己丟失了大好時機,總有一種該占的便宜沒占到手的感覺,這不符合他的為人處世之道;一是那個南遺王本該死於他手,他都想好了要備上一個大鍋,好好將南遺王烹上一頓。
可發現昭懿求助地看著他,南遺之事還可以再擱淺一一,不過是個不成氣候的蠻夷小國,部落之間內鬥都可以耗光他們的精力,自己可以再容他們苟延喘息片刻。
仗是打不完的,不是嗎?
他把昭懿的手捏了又揉,心中盤算過了又過,再次看向南琴,“下去。”
昭懿這才注意到南琴還在,她有些羞赧,隻是這時候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催促一般地對著南琴微微頷首,待人垂眸離去,方軟著聲音又說:“我想見父皇一麵,你有沒有辦法?”
“你既想見,我自然會讓你見到,但急不得,你也不許跟你那個宮女,還有那個矮子提半個字。”
矮子?
昭懿想了一會,不確定地把他口中說的矮子和賀蘭盛掛上鉤。賀蘭盛也沒有那麼矮吧,她昨日還見到了他,他在和親隊伍裡格格不入,也融不進這群巫國人。
她看到他時,他身穿蓑衣,盤腿坐於船尾在垂釣。
行走的船如何能釣到魚?
當真怪人一個。
昭懿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反駁華媯容,自是點了頭,然後也不知道華媯容又發什麼瘋,捏著她下巴親了好久。
弄得她後麵對上烏荀的臉,都覺得難為情。
烏荀是過來給他們易容的,進了房間,一眼就看到少主過於殷紅的唇。他不是降楚那個口無遮攔的,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隻是易容的手法比往日都要快上許多。
華媯容頂著富商的身份,船上像模像樣地堆著一些貨箱,香料絲綢、茶葉藥材。靠岸後,烏荀把自己易容成四五十歲的管家,指揮著人把貨卸下來。
不僅僅是烏荀,華媯容手底下的人,連帶賀蘭盛都易容了。南琴沒讓烏荀幫忙,自己用脂粉往臉上重重拍了一層,再用青雀頭黛將眉毛畫粗了不少,抽出額前的一縷發,乾脆利落剪出劉海。
昭懿看到重新出現的南琴,都一時沒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