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二娘等到快天黑,遲遲沒等到少年回來,怕太晚了上山會遇見野獸,隻能帶著換來的銅錢趕回去。
她在半山腰碰到提著燈來尋她的昭懿,“怎麼下山了?這路多黑啊?”
“我看你一直沒回,有點擔心。”
兩個人相伴著走回去,待回到木屋,孔二娘把用布蓋著的一大串沉甸甸銅錢給昭懿看,“今日好生奇怪,我遇到一個後生,買走了我所有繡帕。他給的銀子,我換完銅錢,人就不見了。”
剛放好燈的昭懿頓了下,她回首看向那滿籃子的銅錢,“後生?長什麼模樣?”
“很俊俏的一張臉,我在鎮上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少年,年紀不大,也就是十四五歲左右,說是給家中的姐妹買繡帕。”
沒有人白白拿銀子送人的,昭懿聽完描述,立刻腦海裡浮現出賀蘭盛的臉。她認識的人當中比較符合這個描述的隻有他了。
“是不是不該收?”孔二娘感覺昭懿的神情不太好,有些慌亂地問,“那我把這銅錢送到縣衙那裡去。”
“沒事,既然有人多送錢來,就收著吧,也許他是很喜歡二娘你繡的帕子呢。”昭懿拉過孔二娘的手,不待人回答,“我煮好飯了,洗了手來用膳。”
入睡前,孔二娘還在嘀咕那銅錢的事,她向來老實本分,突如其來一大筆銅錢,讓她寢食難安。一旁的昭懿默默聽著,她與孔二娘想的不同,如果真是賀蘭盛,那麼對方想必是知道自己在這了。
正如她猜測,三日後,孔二娘再次下山的時候,院子的門扉被敲響。
這個山間小屋是孔二娘的亡夫所建,為避免野獸爬入,他還給院子修了土泥牆。昭懿聽著外麵停了一會又響起的敲門聲,擱下手裡的葫蘆,起身去開了門。
賀蘭盛站在門口,他看到昭懿開門,先行了禮,後方起身道:“臣打擾公主了。”
“我已經不是公主了。”昭懿微側過身躲開賀蘭盛的禮,她一隻手還抓著門,門也隻開了小半扇,一幅顯然不願見客的模樣。
賀蘭盛看著粗布羅裙打扮的昭懿,她那頭烏發上一點飾品都沒有,素得用一塊布裹著頭發,耳垂也乾乾淨淨。他斂眉收回視線,隻看地麵,“臣此番前來是提醒公主,此地不宜久留,若公主不想被尋到,最好走遠些。”
這個村落離上京太近,要尋到費不了多少功夫。
這一點昭懿也知道,尤其在見到賀蘭盛尋上門。賀蘭盛都能找到她,更彆提昭霽元。
“我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
他們關係不算熟稔,一來二去,之前隻能算公主和臣子的關係,後來昭懿意外誕子,賀蘭盛接生,時隔數日後重逢更增添幾分尷尬。
話停住後,兩個人一時都沒有再開口,昭懿是等著賀蘭盛離去,但想著畢竟對方對自己也算有恩——若沒有賀蘭盛,恐怕她已經死在那個雨夜了,便把送客的話壓在舌尖。
但讓她再多說些旁的感激的話,她是說不出的。
賀蘭盛跟巫國國主一樣,在意的是那顆蛇蛋。()
最後還是賀蘭盛打破沉默,他側過身,露出身後圓鼓鼓的包袱,公主,這裡是您誕下的蛇蛋,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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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昭懿幾乎立刻打斷道,她撇開臉,不願多看包袱的樣子。
賀蘭盛轉回身,他沒問緣故,隻十分板正地說:“那公主可否能舍給臣幾件衣服?”這話換其他人來說,定顯得輕浮,可換成賀蘭盛,倒半點靡麗都沒有,他也不想讓人誤會,語氣較往日快地補充完後麵的話。
“孵蛋需要公主的衣服,巫蛇族人的蛋有沾染父母氣息的物件裹著蓋著才行。”
聽到這話,昭懿愣神了下,她嗯了一聲,“稍等。”說完將門合上,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她提著一個包袱出來。
她當時出走的衣服已經洗乾淨了,除此之外還夾雜著她昨夜沐浴時換下來還沒洗的衣裳。賀蘭盛說要有她氣息,她猶豫再三,隻能把昨日那套拿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塊她這幾日一直枕的枕巾,潔麵的帕子,一同疊好放進包袱裡。
賀蘭盛接過包袱,道了謝便轉身走了,昭懿留在原地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準備合上門時,看到了門外角落的一個布袋子。
她立刻看向賀蘭盛走的方向,但人已經走不見了,她提起布袋子,裡麵是滿滿當當的銀錠和三張銀票。
這裡的錢財足夠尋常人家過上一輩子,可能還有餘剩。
當日,昭懿便把錢財的事告知了孔二娘,她沒實話實話,隻說這是她熟人送來的,不知孔二娘想了什麼,竟握著她的手,說她受苦了,又說這筆錢不要也罷,不能失了骨氣。
昭懿搖頭,“二娘,這筆錢我不能退。”
人活下去要有銀子,繡帕能賺幾個錢,帕子要錢,針線也要錢,這都是成本,賣出去的繡帕隻能說勉強糊嘴,糊的還是清湯寡水,難見葷腥。
孔二娘惦記著給她補身體,把雞蛋都攢著不賣,又少了一筆營生,又近冬日,怕是日子會越來越難熬。
她心裡的計劃是把賀蘭盛留下的這筆錢一分為二,一半留給孔二娘,另一半她帶走,她不能再留在這了。
但這個想法剛提起,孔二娘就問:“那你準備去哪裡?可有去處?”
昭懿遲疑著說:“我北方有一個姑母,我準備投奔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