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 78 章 叛道離經(2 / 2)

醉瓊枝 狂上加狂 12368 字 11個月前

謝悠然嚇得又是後退一步,顫音道:“你要怎的?”

楚琳琅露齒一笑,將目光轉向了她圓鼓鼓的肚子,然後單手做了個切瓜的動作。

謝悠然這次嚇得“哇”一聲慘叫,忙不迭帶著丫鬟跑回了謝家胡同。

楚琳琅嚇唬完了謝悠然這個被驕縱壞了的蠢貨,便懶得再說話,帶著冬雪轉身離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思索著陶慧茹為什麼這麼做。

若是看她不順眼,捎帶上她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將話特意往陶雅姝的身上繞?

難道陶慧茹並不想陶家再出一個皇後?還是……隻是不希望陶雅姝得到隆寵?

楚琳琅生在充滿算計的商賈人家,對於人心的把握,是得天獨厚。

她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關節所在——就算你大度地原諒害人的,可害人的心裡有鬼,卻不見得相信了你的原諒。

這個陶慧茹大抵如此,她是怕陶雅姝將來起勢,然後報複她?

既然這樣,她不能不告知陶雅姝一聲,讓她提防一下這個姑姑。

可是當她去了國公府,遞了名帖子,等了半天,卻隻來了個吳氏身邊的婆子,虎著臉道:“我們夫人讓老身跟楚娘子說一聲,陶小姐身有不適,不便見客。而且再過幾天,她就要入宮去了,要學的禮儀課程頗多,娘子你若無太重要的事情,還是莫要來打擾小姐了。”

這話裡疏離趕客的意思不加掩飾。楚琳琅知道,這應該是吳夫人的意思。

顯然宮中時,陶雅姝出言維護她,然後被靜妃娘娘做筏子攀附上的事情,讓吳氏不快,覺得女兒行事魯莽,不夠大家子氣。

讓這位夫人對自己的女兒和她這個出身不高下堂婦的情誼產生了戒備心,就此快刀斬亂麻,切斷了這段不相稱的友誼。

既然人家母親發話,楚琳琅自然不好死賴在國公府的門前。

可是該如何傳話給陶雅姝,就成了問題。

小友關金禾倒是能去見陶雅姝,可讓陶雅姝提防自己親姑姑的話,真是不能再過第二人的耳朵,就算寫在紙上,也很不妥。

楚琳琅一時沒了頭緒,以至於吃飯時都長長哀歎了一聲。

正在給她切排骨的司徒晟見了,忍不住轉頭問:“怎麼了?”

現在一對野鴛鴦已經達成了共識,每晚都來店鋪吃個宵夜。

楚琳琅還特意在店鋪後砌成了鍋灶,隻要備好食材就可以做些溫熱的。

所以司徒晟正替楚琳琅切排骨,等著一會燒個糖醋味道的。

若是可以,楚琳琅並不想在司徒晟的麵前提起陶慧茹,免得再勾起他兒時的昏暗回憶。

可是如今,她無人商量,也隻能跟司徒說說。

司徒晟聽了陶慧茹耍弄心機乾出的這些事,果然麵色凝重,慢慢放下了菜刀。

楚琳琅看切得差不多了,就舀了熱水讓司徒晟洗手,又道:“她的心思,應該是不想讓陶雅姝入宮,若是雅姝沒有提防,我怕那位居士又要出些什麼陰損招數讓人防不勝防。”

她說完之後,抬頭看司徒晟的眉頭還是沒有舒展,便輕輕問道:“又想起了不快的事情?”

司徒晟伸手將她攬在懷裡,嗅聞著她的馨香氣息,略略平複了心情才道:“母親遭遇的那些,我並不曾歸咎到陶慧茹的身上。畢竟男人又不是狗,偷吃管不住嘴,不能怪引誘的肉太香。可是她若不識趣,非要招惹你,就休要怪我……”

說到這時,他的眼裡透著一抹隱隱的殺氣。

楚琳琅聽出了他話裡的不善,不禁嚇了一跳。

倒不是替陶慧茹那惡毒女人擔心。她知道司徒晟雖然曆經坎坷,經曆過戰場的廝殺考驗,可他並沒有因為這些偏激的遭遇而變得不擇手段。

司徒晟清楚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心思雖然城府很深,卻自律極嚴,也稱得上磊落君子。

不然的話,弄死那泰王的法子千萬種,司徒晟並沒有劍走偏鋒,還是搜尋了他的罪證,依著國法處之。

他雖然自嘲身上流淌的是楊毅背信棄義的血脈,但司徒晟是大將軍楊巡親自撫養長大的孩子啊!

這樣內心自有一份將門驕傲的男人,怎麼可以因為她,而手染女人的鮮血?

所以楚琳琅及時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輕聲道:“就是婦人的小心機罷了,她犯下的罪孽,遲早有一天會反噬了她,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讓你去對付她。不然你好不容易打消她的疑慮,豈不是白費了?”

司徒晟看出了她眼裡的擔憂,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語氣似乎嚇著她了。

他忍不住摟緊了她。是呀,他現在並非孑然一身,處處行事都有一份牽掛。

不過希望那個陶慧茹懂得見好就收,若是下次再牽扯到琳琅,他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楚琳琅安心地抱著司徒晟,此時小鋪院內,夏蟲聲鳴,爐灶上飯香蒸騰。

他們暫且不必理會外麵的風風雨雨,隻是安心依偎在一處,享受一份世俗而奢侈的安樂……

再說陶雅姝到底入宮了,她們這批貴女,是以女官的身份入宮,服侍的也是太後她老人家。

所以司徒晟要跟她帶話,倒也簡單了,通過安公公,便將含義隱晦的話帶到了。

陶雅姝冰雪聰明,聽了安公公代傳的話,心裡立刻明白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親姑姑居然在背後給自己下了這麼大的絆子。她一時忍不住又想,自己平日可是有得罪了姑姑。

左思右想,卻想到了好像就是姑姑去了父親書房之後,對她的態度又是轉冷。

據說她當時去,是給表兄陶讚謀差。父親原本應了下來。

可是最後祖父將父親叫了去,跟他語重心長地說,陶讚血脈裡流淌的畢竟是楊家血脈。他若頂著陶家的名頭去吏部,不夠穩妥。倒不如以後有那麼不要緊的差事,再想著陶讚。

是以,父親才改口委婉搪塞了。此後姑姑似乎因著這事,跟自己言語過,隻是她當時沒明白姑姑話裡的意思。

如今想來,她竟然是誤會自己從中作梗,才害表兄丟了吏部的差事,便借刀殺人,對自己施以重手報複……

想透了這點,陶雅姝再次忍不住骨子裡打了個冷顫?想起了楚琳琅跟她說過,她這個姑姑心機不簡單的話來。

想明白了,陶雅姝不僅又是一陣淒楚冷笑。若說陶家有女兒適合入宮,在她看來,應該是她這位報複心深沉的四姑姑才對。

如此人才,不來鬥這一宮的魍魎,當真是委屈浪費了。

而她這個壓根無心與人鬥的,卻是一路被家人推入了這個陰暗不見天日的宮裡……

想到這,陶雅姝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人”曾對她之言:“你這一板一眼的性子,入宮也是受罪,莫不如跟你父母稟明,還是不去的好……那裡太臟,並不適合你!”

那麼邋遢的人,家裡如狗窩一般,也好意思說宮裡臟?

她不過是無意中從琳琅的嘴裡得知,夫子的背傷一直不好,似乎有些感染了。

她愧疚心起,想要給恩人送些補藥衣物,這才生平第一次叛道離經,帶著貼身丫鬟,偷偷去探看了恩師。

她原打算見了夫子,撂下東西就走。

結果一看夫子在家裡更加隨性的淩亂腦袋,老毛病犯了,怎麼也控製不住,拿起梳子不由分說就給他重新梳了發髻胡須,又不顧他的申斥,強硬讓他換了那身帶窟窿的衣服。

可誰知就在這寸巧的功夫,同窗楚琳琅居然也到了。

她隻能在隔壁內室避一避。等楚琳琅走後,廖夫子鄭重給她鞠一躬,還管她叫了聲“姑奶奶”,隻說他一定好好穿衣吃飯,隻是她能不能彆這麼抽冷子上門,若是被彆人看見,他倆誰都說不清楚。

想到這,陶雅姝想起一向嘴硬的夫子向她告饒時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這種荒唐走板的行徑,若是放在半年前,她是連想都不會想的。

可自從落水之後,她心裡的一根弦似乎轟然崩斷了,整個人都換了瓤子。

在母親嚴苛教導,叫人透不過氣兒來時,偶爾大著膽子,做些大家閨秀不該乾的事,竟然是那般愜意……

當她蒙上了那層密不透風的鬥篷,坐在廉價租來的馬車裡,來到狗窩般的陋巷,竟然有種叛道離經的快意。

看到那個大大咧咧,總是言語冒犯她的邋遢夫子時,又是你一言我一語地忍不住鬥嘴。

她甚至覺得這般活得,才像一個無拘無束的人……

可是現在,她入了宮,那個荒誕走板,叛道離經的女子也從此泯滅不見。

此時清風明月,京城家家戶戶的巷子裡應該是炊煙嫋嫋,合家歡聚。

就是不知,那人正在做什麼?

此後經年,他可會記得有個嫌棄他滿身臟亂的女學子,曾經出現在他的院子裡,惹了他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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