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下的肩頭圓潤纖細,明明最是一身叛逆骨頭的少女,偏偏蒼天瞎了眼,偏給她這樣一副柔軟細.膩的皮.囊,春團粉脂一樣裹著。
燕煜動作滯住,原本滿心的怒意,心尖忽而不可自抑微微一蕩。
他以前從不認為自己是個重欲的人,直到他懷著滿腔野心抱負潛進長安學宮,卻被這隻□□熏心的小王八鳥看上。
他那尚且青澀的少年時代,他曾經骨子裡所有的禁欲、克製、孤傲、深沉、冷漠,都被她興高采烈橫衝直撞砸個稀巴爛。
燕煜腦子裡無法自控地浮現某些幻想,下一刻,手臂劇痛,少女小獸一樣抬起頭來,狠狠掰著他的手臂凶狠喝問:“你什麼意思?裴公子怎麼了?”
燕煜手臂裂骨般地痛,但那不及半點他胸中的怒恨,妒火與殺意像滔天的烈火,幾乎瞬間衝燒過他所有的神誌
——好一個裴公子!
她嘴巴裡吐出的稱呼那麼自然,她一聽那人的名字就像被戳中了尾巴的貓,激動緊張得不得了。
和他在一塊的時候,她可從沒有過這樣的作派!
她每每嫌他這裡那裡不好、她嫌衡道子年紀大管得多,他們在她眼裡都是湊合的東西,她嫌東嫌西、愛答不理,現在碰上梵玉卿,她就刹時變了一張嘴臉了!
燕煜本不想再與她吵起來,可那妒火怒恨太烈,衝得他幾乎頭昏腦脹,甚至又沒忍住陰陽怪氣森鷙冷笑:“蘇珍珠,我看你就是欠得橫,人家瞧不上你,你還厚著臉皮恨不得狗皮膏藥一樣黏上去。”
珠珠一拳狠狠砸在他眼窩上,中氣十足:“老、娘、樂、意!”
“乾你屁事!臭傻叉。”小鳥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滿臉不屑,挺直胸膛超驕傲說:“我就願意給我的美麗老婆做舔鳥,我老婆多好,誰也比不上他,舔老婆是一種快樂。”她呸一聲,囂張嘲笑:“嗬,我跟你說這些乾嘛,浪費時間,你怎麼會懂,沒唧唧的鱉孫。”
“——”燕煜的臉綠了。
珠珠還要再罵他,燕煜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冷笑道:“是嗎。”
他聲音陰惻惻:“那你現在就該去春香花日樓看看,看看你的好公子在享什麼美人春恩,芙蓉花色。”
珠珠一下皺起眉:“你在放什麼屁。”
燕煜去抓她掰著自己手臂的手,不等他碰到她,她就像嫌棄什麼臟東西一樣趕緊先鬆開手。
男人伸出的手一頓,骨節分明的手背猛地繃緊,又忍耐地鬆開。
小鳥一無所覺,還擰著漂亮眉毛、機關.槍一樣噠噠地威脅:“你現在是誰的人,來嵐城做什麼?你又想搞什麼事,我可警告你,裴公子要是再出什麼事,我都算在你頭上!”
青年英俊的督指揮使陰沉沉把手收回來,整了整自己鬆散褶皺的曳撒衣擺,重新恢複冷靜自持的模樣,深棕鷹眸乜她一眼,冷笑:“你不用在這裡費事,我不是為了裴玉卿來的,我也不會對他做什麼。”
“中南王是膠東王同母的兄弟,如今膠東王稱帝,秦雍王親征討伐,嚇得他魂飛魄散,來求你的裴公子從中說和。”英俊的督指揮使忽而怪笑一聲,盯著珠珠,像獅狼沉沉盯著獵物,緩緩道:“天下皆知,中南王膝下有個名動天下的義女,正值妙齡,生得如花似玉,打小養在佛寺,靜嫻雅淑、生有慧根,精通佛家義理、又談得一手失傳的好瑟藝,中南王此來就是有意將這愛女獻給大公子,你猜猜,你的好公子崇尚佛法,願不願意在身邊收個這樣紅袖添香的美人,日後談琴論經、焚香煮茶,可算得逢知己。”
珠珠:“……”
珠珠:“———”
話音剛落,燕煜眼看著少女一呆,瞬間頭頂冒煙,像要當場炸掉。
她咬著牙齒瞪他,燕煜不看都知道她腦子裡在想怎麼把他大卸八塊,但這裡都是凡人,眾目睽睽,他是光明正大踏入官邸的客人,她再討厭他,也不能把他如何。
少女像鼓著大眼睛的金魚,森森瞪他半天,不甘心地指著他罵一聲“你等著——”,扭頭跑走了。
燕煜久久看著她活蹦亂跳的背影,半響冷笑
——沒心肝的小畜生。
英俊鋒厲的青年望著她的背影消失,神容逐漸收斂,重新變成平日深沉冷漠的模樣,揮臂猛地一掃披風轉身大步離開。
·
珠珠一路跑到春香花日樓。
珠珠對於摘到裴公子這朵真高嶺之花,其實一直有點癩蛤蟆亂啃天鵝的心虛,畢竟裴公子是個高雅的人,但凡長眼睛都能看出的清華典雅講究人,而珠珠自己呢,她也心裡有數,是個連低.俗見了她都得喊爸爸的大低.俗人。
靠著死纏爛打撒潑爬上美麗菩薩的床榻,小王八鳥一向很有危機意識,嚴防死守,步步為營,就生怕哪天裴公子跑掉。
要隻是漂亮的小姐姐,她一點都不擔心的,美麗菩薩肯定不是個好色的人,但那什麼中南王的女兒怎麼有那麼多才藝!又懂佛法,又會彈古瑟,還端莊嫻靜淑雅——可惡!她聽著都有點流口水,如果菩薩看到了人家,才發現知己應該是那樣的,而不是動不動爬床的色色小鳥……
那可絕對不成!
春香花日樓張燈溢彩,門前車馬如流,珠珠像個推土機莽橫橫撞開兩個華服賓客,在人家震驚隨即化作驚豔的眼神中自顧自往裡跑。
“姑娘!”
“姑娘,您怎麼來了。”
大堂裡把守的兵衛和宮人都認得她,猝不及防震驚不已,連忙喊她紛紛來追她,小王八鳥一概不理,一雙小細腿撲騰得飛快,沿著樓梯往上跑。
一般宴請貴賓都在頂樓,珠珠直接往頂樓跑。
珠珠一口氣跑到頂樓,就看見沿著長廊兩列把守的禁軍,長廊儘頭門室大敞,有蕭瑟歌舞聲從內室傳出,隱約可聽見許多客人的稱讚笑聲。
“蘇珍珠?”
珠珠扭頭看,看見旁邊另一間屋中坐著十幾個衣著華麗的貴族少女,碧華站在瓊犀身後,倆人都滿臉吃驚,碧華瞪大眼睛看她,脫口而出:“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病了呢。”
珠珠視線往裡麵斜掃一眼,哼笑:“你彆是以為我死了吧。”
瓊犀對上她的視線,像被凶悍可怕的怪物盯著,曾經的記憶湧上腦海,刹時渾身泛涼、腦海空白,之前的怨恨嫉妒一點泡都不敢冒,下意識瑟瑟發抖低下頭去。
“你…你少廢話。”碧華也害怕,硬著頭皮跑出來,拉住珠珠低聲說:“你可彆說我沒跟你說,大公子在裡麵宴請中南王,中南王特意帶了個義女,可是個美人呢,現在就在裡麵彈瑟。”
珠珠豎起耳朵聽,果然聽見那邊屋裡舞樂聲暫停,轉而傳出嫋嫋幽雅的瑟聲。
“我還說呢,這種事你聽說居然沒跟過來。”碧華自顧自說:“你這小氣鳥,還能讓彆的女人跑去大公子麵前獻殷勤,不是病了還是什麼。”
珠珠:“……”
小鳥頓時滿臉烏雲。
“!”碧華看著她,驚呼:“不是吧!你居然沒聽說?”
“——我聽說了!”珠珠才不承認,惱羞成怒:“我之前有事忙,現在才跑過來!”
“真的假的?”碧華還有點懷疑,上下打量著她下意識說:“你不會和大公子有矛盾了吧,你是不是乾什麼壞事,惹大公子生氣了,才——”
珠珠心裡小鳥跳腳
她怎麼知道!最近漂亮老婆對她就是不冷不熱奇奇怪怪——難道是那天的小藥丸?他就那麼不高興,這麼久了還不肯和她和好。
珠珠心裡嘰嘰喳喳亂罵,但不管怎麼說,現在最重要的是過去宣誓主權,她才不要漂亮老婆聽彆人彈什麼瑟講什麼佛經。
珠珠推開絮叨的碧華,徑自往長廊儘頭的房間跑去。
剛跑到門邊,就見杜讚一身薄甲手扶佩劍,正在門口守門,看見珠珠,他眼睛瞪大,下意識想張口說什麼,珠珠已經不耐煩推開他,猛地推門就往裡闖。
人麵獸心的小王八鳥邊跑,邊用恨不得把樓震塌的大嗓門,中氣十足大喊:
“裴哥哥!好相公!好哥哥——有這種吃宴的好事,怎麼不叫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