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晁臉色瞬間慘白,眾人頭昏目眩,哆哆嗦嗦如喪考妣。
“少君!小少君!”薑老仙君什麼也顧不得了,轉過來衝著少女撲地哭喊:“太上不能出事,太上萬不能出事啊!您想想辦法!無論如何保住攝政王性命!”
“——”珠珠還滿手是血,聽得瞬間咬牙。
攝政王該死嗎?攝政王不該死。
攝政王不該死,他死了已經要凡間天下大亂了,可衡道子比攝政王還不能死
——衡道子一死,六合神州所有的秩序將瞬間崩塌,那再也不隻是凡間的亂相了,那將是諸界世州、妖魔道佛重新暴.動廝殺爭奪的真正大亂世。
燕煜!燕他祖宗個缺德王八蛋!
珠珠咬著牙,喊阿蚌幫她抽出衣兜裡藏著的桃花枝。
這是南樓侯在九重天上贈予她的桃花枝,現在桃花枝上隻剩下朵桃花,珠珠讓阿蚌遞給薑老仙君,薑老仙君像捧著寶貴的的嬰兒,小心翼翼一片一片摘下來喂給尊者,直到一朵多的花瓣喂完,他胸口的血才勉強止住。
珠珠有點怔怔看著那花枝,朵桃花,隻剩下一朵半,光禿禿開在花枝的最後,像花開過春夏過入了寒秋、將逐漸走向枯寂。
“——”她心頭忽然微微一抽,心尖像被什麼揪起,卻說不出任何原因。
“少君。”薑老仙君將桃花枝遞還給她,幾乎老眼含淚:“少君大義,少君大義,神州百姓都該記得少君的恩情。”
珠珠回過神,搖頭把剛才莫名其妙的念頭甩飛,懶得聽那些廢話,隻讓阿蚌把桃花枝接過來。
珠珠這時才感覺手背發僵,一低頭就看見男人還抓著她的手,頓時超氣。
她立刻想去掰,但在她伸手碰到衡道子手背前一刻,一隻泠泠的手卻從她肩後伸來,像帶著浸霜的冷意,握住她的手指。
珠珠一愣,下意識仰頭,對上公子垂視而來的肅寒目光。
他的眼神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寒意,像高峰蓮花花瓣結凍的冰棱,前所未有的冷冽而富有威嚴。
珠珠被他那目光看得一呆,嗓子像卡住,莫名沒敢擠出聲音。
裴公子一言未發,他握住珠珠的手指,想把她的手帶出來,但沒有帶出來
——衡道子攥得太緊,男人像昏迷前用儘所有的力氣,也非得把少女死死禁錮在身邊不準離去。
珠珠第一次看見裴公子臉上浮現出那樣震恚的怒色。
他像兀然失去所有的忍耐,直接去將男人的手指往後倒著掰折,他的動作極度強硬而冷漠,儼然已不介意將男人的手或者手指折斷,珠珠甚至蒙生出一種錯覺,如果身旁地上能有一把匕.首,他會直接拿起來,毫不猶豫砍斷男人所有根不省事的手指。
在男人本.能因為劇痛不自覺略微鬆敞開手心的時候,裴玉卿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帶出來。
然而小鳥還在呲牙咧嘴。
因為裴公子抓她也好痛。
公子那白皙的、秀美的,玉一樣的手掌,此刻也像變成了真正的玉石,堅硬地緊緊錮住她。
公子的臉龐像玉冰雕鑄,他一眼未往後看,攥著她的手把她拉起來,便拂袖大步往外走。
珠珠被抓得一個趔趄,跌跌撞撞跟著他走,部將臣僚忙跟在身後,很快走出水榭外,嘈雜的驚呼大叫聲逐漸被無數腳步聲和潺潺水聲取代。
晚風吹過,珠珠全身早汗濕了的裡衣一下變得冰涼,她不由打了個顫,手臂冒出好多雞皮疙瘩。
珠珠鼻子癢癢的,好想打噴嚏,她先沒空去揉,看著前麵大步的背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公子,我知道是誰刺殺的攝政王。”
珠珠揚起嗓門大聲說:“就是上次來咱們府上那個什麼中南督指揮使,現在他叫厲寒,剛才他站得不遠,這麼短時間他還跑不遠,我可以現在去抓——”
裴公子突然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來,看著她。
公子的神容像漠北長城吹來的朔風,他垂望的目光下,江南最多情的春水都要在其中哀鳴著封凍。
“……”
珠珠後麵的聲音莫名卡住了,呆呆看著他。
裴公子看著她,晚風吹起他寬大的博帶衣角,剛才亭子中熏香酒熱脫了外氅,他隻穿著單衣,黃大監忙遞來鶴氅,他也並沒有接。
“……”
珠珠不知為何感覺喉舌乾燥,她看著美麗菩薩含怒的模樣,吞了吞乾澀的唾沫,才突然驚覺到什麼。
靠!!!她剛才好像當著老婆的麵對攝政王太關心了。
她明明一直都表現的不怎麼認識攝政王的。
完了完了,穿幫了露陷了,跟前任牽扯不清,這可是追老婆的大忌!!
剛才過載的腦殼終於重新啟動,珠珠一個激靈,趕緊努力找補道:“我…剛才事情太突然了,攝政王往這邊倒下來,我就…我就支住他了,救人為先是吧,而且他看樣子…”
裴公子冷冷靜靜看著她半響,終於接過鶴氅,卻是披在她背上。
珠珠心裡一甜,下意識想往公子懷裡鑽,卻就聽見頭頂菩薩開了口。
他的聲音像噙著霜雪,緩緩道:“這是留王閣,隻能有一個太宗皇帝,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
“你想讓誰來做太宗。”他道:“你想做誰的明德昭皇後。”
珠珠:“……”
珠珠:“??!”
珠珠猝不及防,瞬間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這是什、什麼——
還不等珠珠反應,裴公子看著她,忽而喉頭上下滾,一口血毫無任何征兆猛地噴出來,整個人像死去的鶴跌落。
“——”
血濺在珠珠臉上,徹底染紅她臉上半邊黃金麵具,沿著邊角,血珠滴答滴答落下來。
“……”
少女呆呆,半響,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