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垃圾地方,誰還想去故地重遊!
珠珠正想說話,突然左手食指指尖被輕輕勾了一下。
“……”
珠珠都愣住,因為太震驚,一時忘了反應。
然後一隻清瘦修長的手掌就攀過來,得寸進尺,張開抓住她的整根食指。
珠珠扭過頭,在夜色下,對上敖嘉元泛著金色的眼眸。
他緘默地、安靜地望著她,好像是多麼謙雅、馴服的一個少年君子,可他手上的動作,那種猖狂與大膽,與他的神容眼神完全是天壤之彆。
珠珠腦袋突然嗡嗡,隻覺得離譜,離大譜。
是她神經病又犯病了,還是這小兔崽子瘋了?!
珠珠盯著少年,眼神逐漸透露出凶性和警告,
她傳音:“鬆手。”
少年沒有動,就那麼一眨不眨凝視她,手掌反而還抓緊,像握住好吃的小孩子
一樣攥緊她的手指。
“——”
珠珠頭頂仿佛冒起青煙。
靠,
靠
——這找死的小兔崽子!!
西海王津津有味說了半響沒聽見回應,
扭頭過來,就看她神色不對,一愣:“怎麼了?”
天上突然炸開煙花,漫天絢爛的光彩一下蓋過地上的景象。
珠珠猛地抽出左手,少年被甩開手,步子趔趄一下,珠珠拔步往前走,直接眼不見不煩把這倆蠢龍都扔開。
“珠珠!蘇珍——”
敖金瓴錯愕看著珠珠的背影,他再後知後覺也終於意識到不對,他倏然轉頭,厲目看向少年:“嘉元,你做了什麼?”
西海王絕不是個愚蠢的人,他隻是看待侄兒如看半個兒子,全當一個疼愛的孩子,從沒往那方麵想過。
怎麼可能呢?!嘉元他是東海王太後的親子,他比珠珠小了整整一輩,算是珠珠真正的外甥……
敖嘉元看著從來溫和關懷自己的一叔眼神中浮現出不可置信和驚疑震怒,他心中有歉疚,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他心中充滿冷靜篤然,沒有半點後悔,更不可能罷休。
少年緩緩道:“一叔,我已仰慕大君許久,心意同您,一般無一。”
·
回到客棧的時候,珠珠腦袋還在嗡嗡。
每當她以為自己已經很有大病的時候,總會有新的傻叉蹦出來,告訴她她其實已經很正常了,他們才它爹的叫純純大病!
——他們有大病就算了,不要把她也帶累發起病來!!
珠珠心裡罵罵咧咧,以至於到客棧時,心情仍然差極,臉色更是陰沉可怕,氣勢獵獵,凶勢逼人,看得人都要打哆嗦。
阿蚌站在屋裡,正在招待客人,老南海王與老北海王已經在正堂坐著,旁邊還侍立著好幾個英武的龍族後輩,兩位老王本在喝茶,神容隱隱有些憂愁焦慮,一見她進來,忙起身:“蘇大君。”
少女一襲黑紅廣袖王袍,如濃墨重彩輝煌,美麗而倨傲。
曾經的青澀與稚氣已全從她臉上褪去,像最熱烈的春夏綻放的牡丹,花開到最靡麗盛大,已經幾乎讓人看得心驚肉跳,看一眼,就覺得眼目被灼痛,得立刻倉惶低頭避開眼,才不會被妖王那可怕的豔色燒成灰燼。
老南海王與老北海王隻看一眼,心裡什麼想法都沒了,畢恭畢敬伏身向那年輕恐怖的小妖王行大禮。
珠珠這才收斂起那副要殺人的神色,親自走過去,把他們扶起來。
”兩位老叔父不必多禮。”
她直接道:“北荒與四海同為妖族,自古唇齒相依,世代交好,祖祖輩輩皆是如此,孤如今涅槃,執掌北荒,也不願破壞舊例,卻不知兩位叔父心意如何?”
“!”老南海王與老北海王心中皆是一悸。
舊例,什麼樣的舊例?
龍族與鳳族世代交好,但萬萬年中,關係也總有遠近尊卑的起起伏伏,當哪一代
北荒蘇家的大君更強勢、四海龍族自然以北荒大君馬首是瞻;而若是哪一代蘇家的大君性情更平淡溫和、與世無爭,
那龍族也就更偏於自立,
彼此關係更淡、尊卑不顯重。
可現在這是怎樣一位蘇家大君啊。
這是一位前所未有年少的、強勢的、生生剜掉情根從忘川裡爬出來涅槃的北荒女君。
她甚至還不到一萬歲,她這麼年輕、這麼風華正茂,像盛春濃夏枝頭的花,剛剛綻開,就仿佛要殺煞天底下所有的花!
誰知道她未來還會變成什麼樣?誰知道她未來還會做什麼?但已是這樣的世道,乾坤搖搖欲墜、日月在天際晦暗不明,誰能與這樣的小妖王說不?
妖族需要這樣的新王,妖族已經沒有太多選擇,必須要全心全意、同心協力供養這麼一位強大盛氣的君王。
老南海王與老北海王彼此對視,看著麵前的小妖王,誠心誠意地重新俯身,拜伏道:“臣等老邁,不堪重用,卻願尊大君為王,獻南海北海為大王驅使,奉大王之命,無有不從。”
珠珠終於笑了,再次親手把他們扶起來:“兩位叔父放心,孤雖年少,但既在此位,定不辜負此責,隻要孤一日活著,無論如何,誰也不能踐踏妖族的疆土與權利。”
老南海王與老北海王感激不已,深深俯首應是。
又說了會兒話,西海王與小東海龍王才終於姍姍來遲。
珠珠看見敖金瓴袍角的泥屑,還有少年額角的小片青烏,就知道這兩頭傻叉龍不知在哪兒打了一架。
哈哈,叔侄相殘,鼻青臉腫,多有意思啊。
他們怎麼不再使點力氣,把彼此嘎掉,一起同歸於儘,她不就更能省了大事。
珠珠根本懶得理這兩個傻叉,轉頭對老南海王說:“聽說我那義姐與老叔父的小兒子有些誤會。”
老南海王頓時露出誠惶尷尬之色,連忙道:“這是小事,怎敢勞大王關心,都是我家那混賬東西不學無術,悖逆放肆,冒犯了東王太後娘娘,我已在家狠狠責罰了他,這次還特地帶了荊條,就為向大王與東王太後娘娘負荊請罪,儘管鞭笞那混賬,打死那孽障才省事!”
“老叔父太客氣了,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兩人都有錯。”
珠珠當然不會這麼乾,道:“隻是東王太後身子弱,聽說這事就嚇病了,這些日子不得見風吹,也不便見人,否則我定要讓她來親自向老叔父致歉。”
老南海王聽見這話,一下心氣就順了。
他那小兒子是老妻老來得子,意外之喜,向來是全家的寶貝,老妻更嬌縱不得了,這下又鬨絕食又責打罰罵,鬨得家宅不寧,他心裡也心疼,也覺得臊皮臉麵無光,那東海王太後雖然年輕,但也是正兒八經的東海太後之尊,若是見麵也尷尬,還不知該誰向誰道歉才好,可蘇大君這麼說,一下就給他把顏麵給足了。
他就聽蘇大君又道:“聽說老叔父今年新得個小孫女,極是粉團可愛,我帶來了幾件北荒的寶物,又讓青秋準備了一些孩子用的東西,請老叔父一並帶回去,算我們的心意,給小郡主做生辰禮。”
老南海王心裡一點心結都沒有了,隻有滿滿的感激愧疚,深深俯身道:“大王與東王太後娘娘寬宥,我代家中的小囡囡謝過大王與娘娘。”
珠珠說完了該說的,又寒暄幾句,就說自己有事先告辭,讓阿蚌代為招待兩位老龍王。
兩位老龍王都忙道大君客氣,拜送她。
珠珠轉身徑自向樓上走去,看都不往旁邊看一眼,剛才溜邊有些尷尬掩鼻站著的西海王見狀,忙要追上去,剛起一步子,旁邊的少年已如離弦的箭,一言不發冷不丁就先衝追上去。
兩位老龍王:“……?”
西海王:“……”
西海王瞬間真要氣得眼前發黑仰翻過去。
!!這是何等殺千刀的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