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以後,他能徹底清醒了吧。
午飯時,魔帝派人來請她過去吃,說飯後一起去外麵走走。
珠珠說不去。
飯後,她特地見了南域的幾個故人。
懸壺穀的薑老仙君像老了許多,曾經的千乘軍統領、也是元蒼天尊心腹愛將的修燁被魔帝貶為侍衛,穿著普通士卒的劣甲,沉默地像一尊塑像。
珠珠笑道:“看起來你們日子過得不怎麼好。
”
薑老仙君伏地哽咽:“大君…”
珠珠沒有說什麼,隻見了他們,看他們還能喘氣,就擺了擺手:“回去吧。”
“彆這麼喪氣。”她有點頑劣地半開玩笑:“你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麵呢。”
薑老仙君和修燁不敢置信看著她。
珠珠不再說話,把人趕走了。
人走之後,在旁邊倒茶的燕肅看著她,眼眸黑白分明。
珠珠:“你想說什麼。”
少年搖了搖頭。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珠珠摸了摸他的腦袋。
燕肅是個好哥哥,每天下午做完自己的功課,還要給兩個弟妹檢查功課。
珠珠在旁邊吃烤紅薯。
不一會兒,門被從外麵打開,宮人紛紛跪下,露出帝王高大的身影,與更甚塑像般英俊冷厲的麵孔。
他的神色溫和,眉眼幾乎帶出笑意,自從梵玉卿走後,他一直都這樣,不知道的簡直像有人把他腦子挖走。
魔帝道:“上午天氣不錯,獸苑供來幾匹好馬,毛色如緞,朕覺得你喜歡,想約你出去走走,誰知你沒來,是宮人沒傳到。”
珠珠懶懶說:“誰敢不傳你的命令,我說了是我懶得動,你在這裡不陰不陽嚇唬誰。”
魔帝也不生氣,笑道:“我一開口就懂我的意思,除了你,還能有誰。”
珠珠並不理他,拿起一塊烤好的紅薯遞給燕肅,燕肅伸出雙手剛要接過來,就被一隻手截住。
魔帝接過那片紅薯,咬在嘴裡,又從爐子上另拿出一塊,放進燕肅手裡。
燕肅:“……”
魔帝拿起桌邊兩塊小些的紅薯,遞給宮人,示意她們喂兩個小的。
珠珠:“你是不是閒的,連孩子東西都搶。”
魔帝說:“他的東西都是朕給的,朕搶就搶。”
他一口把嘴裡的紅薯咬掉大半,咀嚼幾下吞下,連皮都沒剩,對她笑說:“你拿過的紅薯,都比彆人的甜。”
他當著她的麵,故意一口一口把那顆紅薯咬開吃掉,笑得很惡意,英俊成熟的帝王,這一刻突然像個意氣乖戾的少年。
珠珠其實太了解燕煜,少年時代的燕煜就腹藏野心、遠比同齡人深沉成熟,但再成熟他那時也畢竟隻是個少年人。
那時她拉著他廝混,上房揭瓦逃課打架雞飛狗跳,沒有小兔崽子不喜歡乾壞事,雖然剛開始是她強拉著他胡鬨、他總一副深沉冷漠臉端著,但後來熟了,他澆油點火打架趁機下黑手的時候也一點不少。
他在討好她,展露出本性,像一頭霸占了領地就迫不及待開始求偶的猛獸,翻開肚皮想與她再續前緣。
“朕記得你最好吃食,時常逃課出去,要沿著學宮西巷門口轉道那條街吃過去。”
他說:“朕特地下令轉道回長安學宮,傍晚我們去逛一逛,你若喜歡,以後我們就在這裡定居。”
珠珠突然覺得他可笑、甚
至有些可憐。
他以前是一個深沉冷酷到極致,從不心軟、也從不相信彆人會心軟的人。
可他現在居然會覺得她可能回心轉意。
她始終沒回北荒、四海龍王與三生天都各自回駕,仍然“下落不明”
的衡道子,她還見了南域的舊臣……
她不信他至今沒有一點懷疑。
但他什麼也不能說、也不能做,薄薄的遮掩的紙窗不能輕易戳破,戳破就會露出後麵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寄希望於她的回心轉意。
也許是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足夠讓她改變心意;也或許是他也找不到彆的辦法,寧願就這麼和她僵持,哪怕與她維係表麵的太平。
珠珠並不吝嗇於打破他的妄想。
珠珠:“九重中廷都被你燒成了土,哪裡還有街。”
魔帝伸出去的臉被生生打了回來,溫柔的眼神像瞬間霜凍,逐漸變得森寒可怕。
珠珠像看不見他森森盯凝的目光,自顧自拿起另一塊紅薯,吹了一口,剝起皮來。
“嘭!”
烤爐被巨力掀翻,上麵所有東西都被震碎,火星四濺,幾顆剛烤好的紅薯跌落翻滾幾下,橙紅色的瓜肉裹住灰黑色的塵土臟汙孤零零躺在旁邊,再不能吃了。
魔帝掀翻桌子,像一道混濁暴怒的狂風,起身震袖離去。
珠珠神色半點不變,繼續撥手裡的紅薯皮,吩咐道:“從屋裡搬張桌子,再端一副新烤架來。”
魔帝帝輦停駐在九重中廷曾經的舊都,當天夜裡就召開大宴,鶯歌燕舞,酒香熏醉。
魔帝飲酒,喝得興起,與諸王百官說起曾在長安學宮的舊事,君臣得宜。酒酣更盛之時,召朝臣作舞。
魔族國相相柳起身,自請為陛下舞劍,帝悅。
這時國相又說自己才疏學淺,向陛下拱手笑請幾位貴客一同彈琴作詩,尤其請琅寰玄山的山主姬昌越作畫,將今日盛景記錄下來,供後人觀賞。
哪怕曾經仙族最盛時,有南域支持的九重中廷也不敢公然召王侯取樂。
珠珠記得,以前在長安學宮,她抄過幾次那時還是少山主的姬昌越的作業。
燕煜以前就耿耿於懷,下午被她拒絕,惱羞成怒,現在趁怒報複,要讓姬昌越難堪,故意做給她看。
魔帝哈哈大笑,拂手:“允。”
眾人看向姬山主,端秀雅麗的山主緩緩抿唇,就要起身——
珠珠吃飽喝足,擦了擦手放下筷子,站起來走了。
全場寂靜,眼睜睜看著她施施然的背影。
魔帝重重摔了酒杯。
珠珠回去,屁.股還沒坐熱,住的宮殿就被封住了。
珠珠走出門,看見無數魔族禁軍執兵帶戟,舉著的火把火光衝天,帝冕的君王像尊魔神站在院外,濃黑的深夜中,他的袞袍翻飛,抬頭冷冷不錯眼望著她,像在等著她去求他。
還好隻是封宮,否則這架勢,說實在
的,珠珠真怕他瘋了,忍無可忍對自己獸.性大發,那她是先打還是先跑。
珠珠對他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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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緊閉上。
魔帝:“……”
妖族基石被挖出來的那日,珠珠心神牽動,冥冥有所感。
她把燕肅叫過來,莫名其妙問起:“如果你當君王,你會當個好君王嗎。”
“!”
少年睜圓眼,錯愕看著她,半響,才像是明白過來什麼。
他沉吟一下,仰頭直視她的眼睛,認真點頭。
珠珠更喜歡這個沉穩善良的孩子。
她摸了摸少年的頭,說:“記住你現在的承諾,去吧。”
“快跑。”這個時候,燕肅看見她還在百無禁忌地頑劣大笑:“再等會兒,你爹該提著刀來啦。”
大地突然劇烈地震動,像山崩天裂,地動山搖。
燕肅不想走,他兩腳像釘在那裡,女君拍了拍他的肩頭,推一把他後背,他腳步不受控製趔趄一下,侍立在她身邊的女婢已經按著他肩頭快步往外走。
突然地動,大片大片宮闕坍塌,門外把守的魔族禁軍一時混亂,燕肅被侍女護著往外跑,不斷回頭,視野中無數倉惶亂跑的宮人,遮擋住那座高聳形如鳳凰的宮殿。
直到他聽見父帝一聲震天恨怒的厲喝:
“蘇珍珠!!!”
燕肅猛地轉頭,看見父帝帝冕如怒龍翻飛衝去的高大背影,巍巍的鳳凰宮闕轟然坍塌,赤色王袍的女子像一把劈開穹天的劍,踩著廢墟一躍而起,高高浮立在半空,
“哈哈哈——”
她反手拔劍,赤血鳳凰劍像脊骨從她背後祭出,她一臂甩劍劃過,劍花如漫天血濺,她仰頭大笑:
“恰逢其會,正當此時。”
“魔帝,可敢來與我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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